回到家里，蓝颂便累倒在床上，刚想着不能太矫情，明天就要走了，咬牙也得坚持的时候，就见宋亦辰端着一盆水进来。
    “鞋子脱了。”宋亦辰说完转身又出去，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把小矮凳。
    “鞋袜都脱了，我看看脚有没有起泡。”
    高高瘦瘦的宋亦辰坐在那把小矮凳上，显得有些滑稽，抬起她的两只脚，检查脚底。
    “不错，挺皮实，才起了三个泡。”宋亦辰笑道。
    将她的脚放入水盆里，宋亦辰弯腰帮她洗脚。脚进入水中，蓝颂才发现这是一盆温水。宋亦辰细细地帮她揉搓着酸痛到没什么知觉的脚底，洗完后拿起挂在他大腿上的毛巾擦干净。又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绣花针和一支药膏。先帮她把水泡挑了，再涂上药膏。
    蓝颂静静地看着宋亦辰为她做的这些事，在这几近家徒四壁的房屋里。
    早上起得早，走山路又走了半天，再加上宋亦辰刚才章法有度的按捏，蓝颂全身心放松下来，放松完之后就是在宋亦辰的哄睡中没几分钟就进了梦乡，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宋母进来想叫人吃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宋亦辰正弯腰偷亲熟睡中的蓝颂，地上还摆放着洗过的水盆和一张被踢翻的小矮凳。
    这些一看就知道宋亦辰刚刚做了什么事。蓦然想起宋玉博当年坐在矮几上给她洗脚的情景。眉眼弯弯，笑她的脚娇气，走半天山路竟然起了七八个水泡，手下的动作却温柔至极，以至于挑几个水泡她都痛得泪水涟涟。
    宋玉博做这些事的时候，还没有宋亦辰，但父子俩却做了一模一样的事。
    宋母吸了一口气，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宋玉博的牌位前面。
    “你儿子啊，跟你一个臭德行，低三下四地给人洗脚呢……今天到你面前看了吧，觉得怎么样？人还不错，挺稳的，就是结过一次婚……反正我是管不了了，儿大不由娘，你儿子非要，我怎么劝都不行……玉博，你会怨我吗？没给咱们儿子找一个更好的……”
    “玉博，我想你了，十几年了，当初你连几个水泡都舍不得我痛，怎么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不管……”
    宋玉博走的时候不到三十岁，照片里的宋玉博更年轻，比现在的宋亦辰大不了几岁。宋亦辰越来越像宋玉博。也许是触景伤情，也许是思念浓郁，宋母竟捂住嘴无声痛哭起来。
    宋亦辰刚才起身时余光瞄到了宋母的身影，给蓝颂拉好被子，便一手端着水盆，一手拎着小矮凳走出房门。
    从小到大，宋亦辰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宋母站在宋玉博的照片前哭，但哭完之后她又为他撑起这个一无所有的家。
    放下手里的东西，将里间的房门带上，宋亦辰悄声走过去。
    宋母觉察到宋亦辰走近，深深吸着气。宋亦辰伸手搂住宋母。
    “又在想阿爸了？”
    一句话，宋母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往下流。
    宋亦辰抱住宋母，一下又一下顺着宋母的背。
    许久之后宋母的情绪控制住了，顺手打了一下宋亦辰的手臂，“这么早就宠成这样，没出息。”
    宋母骂得突然，宋亦辰反应过来他妈说的是什么后，乐了，“阿妈放心，蓝颂也对我很好。”
    “好什么，现在对你好，以后呢？她还要去日本几年，那么长时间谁能做保证？”这个也算宋母对蓝颂不满的地方之一。在她观念里，女人嫁了人就应该安分守己地在家相夫教子。
    “阿妈的担心，我知道，但是就算天天腻在一起的人，他也会分手，对不对？也不能保证就能在一起对不对？而且这是她选择的未来，我不能怕她变心了，就硬把她绑在身边。”
    “反正我说不过你，到时候你别回来跟我哭。”宋母顶着红肿的眼眶白了宋亦辰一眼。
    “之前蓝颂也怕我会担心这个问题，所以她叫了两个律师将她名下几千万的资产都转移给我。”因为这件事，宋亦辰还跟蓝颂闹翻了一次，宋亦辰不把这件事放心上，所以也没跟宋母说起过。
    “几千万？！”宋母惊吓道，脸色都变了，“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子，哪来这么多的钱？她前夫给的？”
    “不是，离婚后她买了彩票，谁知道竟然中了大奖，她就拿着这笔钱跟她朋友合伙做生意赚的钱。”说来话长，宋亦辰只是简单地解释道。
    宋母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沉默着慢慢消化这些信息，“亦辰，你不会，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是看上她的钱？”都说知子莫若母，相反的，宋亦辰一样很了解宋母在想什么。
    宋母点头，这是她不允许的，虽然穷，但她从小就教宋亦辰做人的道理，穷也要穷得有骨气。
    宋亦辰叹了一口气，“你想多了，我是后来才知道她这么有钱的，其实一开始也觉得她家境不错，就是没想到……不过你放心，你儿子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那你……刚才不是说……”
    “我没要，蓝颂的那些资产我一分都没要。”
    宋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放心还是惆怅，要是不能要，但毕竟那么大一笔钱，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钱，突然摆在面前，不为心动是不可能的。
    宋母惋惜的表情，宋亦辰全都看着眼里，不觉得好笑起来。宋母的小心思被自己的儿子看穿，气急败坏，砸了宋亦辰两下，“吃饭！”
    母子俩在隔壁的厨房里，宋母盛菜，宋亦辰拿碗筷。
    “要叫蓝颂起来吗？”
    “不用，让她睡一会儿，从来没走过这么多山路，估计累着了。”
    “她有没有吓到了，我们家这么穷？”
    “她有钱，不在乎我有没有钱。”
    “想好了？真要结婚？”
    宋亦辰这次回来，带蓝颂回来见他妈是其一，第二就是跟宋母说了两人想领证的事。
    “嗯，想好了，我巴不得明天就跟她领证去。”
    “没出息。”
    从小到大，不管是别人夸宋亦辰，还是宋母夸自己的儿子，说的最多的就是宋亦辰很争气，很有出息。现在，自从宋亦辰和蓝颂在一起后，没出息则成了宋母骂自己儿子的口头禅。
    “这个要不要给蓝颂留着？”宋母指的是辣炒肉片，这是宋亦辰喜欢吃的一道菜。
    “不要，她不吃辣。”
    宋母蹙眉，差那么远呢，饮食习惯也不一样，宋亦辰嗜辣，而蓝颂则一点辣都沾不得，这日子过起来，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自己的儿子迁让着她。
    想到此，宋母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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