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辰开学成为大一新生时,沈蕊的年级也自然而然的升为大三。
她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不怎么打游戏,不怎么追剧,若是有空闲时间,多半会选择拿一本书,泡一杯咖啡,在家里的沙发上,学校的图书馆或者一些比较安静的地方悠闲的度过一整天。
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文静的女生大学选的却是心理学专业,有时看书累了,她也会放把书扣在桌子上,饶有兴致的打量周围人,猜测他们心中的想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把这一专业学的太好还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当她想要探究一个人的想法时,不管对方何等聪明狡诈,如何拼命隐藏,都不能逃脱她的眼睛。
一个人的嘴巴可以说谎,表情可以作假,但眼神和某些细微的举动却能够直接反应内心,哪怕后天训练也无法控制。所以她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同时,心中也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痛。
曾经有一次,她寝室的床单被人剪了一个口子,她逐一询问室友,每一个人都说不是自己,可她看得出,那个平日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嘴角有些不自然。她不想戳穿,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每一次和朋友聚在一起时,都会不自觉的想起床单的事。
还有一次,她和一个远方亲戚聊天,那个远方亲戚在外面创业赚了一大笔钱,却毫不吝啬自己的成功经验,热情为她讲述经过,家里都觉得亲戚很友善,只有她能透过亲戚一些微妙的语气和用词,察觉出实际上亲戚内心瞧不起自己一家人,与其说他不吝啬,不如说是他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优越感。
因为选择了这个专业,每个人内心的阴暗面都无处可躲,脸上的面具在她看来犹如透明,偏偏这种阴暗除了她以外无人能察觉,那个剪了她床单的女生在大家看来就是一个朋友多性格好的人,那个瞧不起她一家子的远方亲戚在父母看来就是一个热情友善创业成功的企业家。
和他人的不同让沈蕊感觉到痛苦和格格不入,所以哪怕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何辰对自己的好感,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甚至有些不敢去正面回应。自从她察觉到自己和别人的差异后,便已经主动放弃了普通人所能拥有的幸福,除了必要的亲情和友情外,她不再考虑与爱情有关的事,平日表现的温柔和端庄也是她在万千个面具中所挑选出最适合自己的那一张。
可她心里清楚,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没有阴暗面,这些阴暗面如果没有暴露,每个人都是善,而一旦被公开,每个人都跟恶脱不开干系,唯一的区别恐怕也只是“大恶”和“小恶”了。
沈蕊见过形形色色的恶,有表面迎合内心咒骂明面一套暗地一套的恶,有歧视他人欺负弱者的恶,有衣冠楚楚却钟爱虐待动物的恶,有表面正人君子却把班级女同学当做性幻想对象的恶,然而这些恶不管大小,一旦跟面前的男人相比,都显得十分渺小和微不足道。
面前的男人三十多岁,头发梳的很精致,脸上没有坑洼,衣服裤子包括鞋子都很干净,领口和袖口没有一丝褶皱,看得出来是一个平时很爱干净的人。
如果沈蕊是一般人,对吉良吉影的印象可能仅仅于此,事实上绝大多数人在观察初次见面的人时,看的也无非是身高外貌穿着打扮。
说巧不巧的是,沈蕊不是一般人,哪怕她不想,也还是会无意间注重一些难以注意到的细节。比如明明是这样一个爱干净的人,却没注意修剪自己的指甲,以至于容易让人产生不协调感。沈蕊很确信这种不协调感不是错觉,因为面前的男人很快的开口了“你好,其实我在等一个叫御坂的店员,她今天是休息吗?我一直没有看到人。”
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表情也没有任何不自然,但偏偏沈蕊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黑暗,似乎在这黑暗中还潜藏着一些为人所不知的东西,像是无底深海里的怪兽,在寂静漆黑看不见光的冰冷空间等待用尖锐獠牙撕碎猎物的机会。
“您找她做什么呢?”尽管沈蕊清楚,像吉良吉影这样的人在提问前肯定想好了各种问题的回答,而且周全到绝对不会让人产生怀疑,但还是问了出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吉良吉影笑道“是这样的,她的爸爸和我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他今天突然有事,托我转告御坂晚饭自行解决。我提议我可以带她一起出去找地方吃一顿,她爸爸同意了,告诉我她在这家店工作,让我来这里接她。”
“原来是这样。”沈蕊点点头,但内心完全确认了吉良吉影绝非善类。据她所知,御坂在店里工作这么长时间从未提及过自己的身世,哪怕她有意询问,也无从得知有关御坂父母的任何情报,反倒是因为何辰之前每天来接送御坂上下班,可以推断出两人的关系应该比较密切。
不管怎样,吉良吉影突然出现,还说自己是御坂父亲的朋友都让沈蕊感觉十分不可信。尽管御坂妹妹只是去抓逃跑的小猫,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但她就是有一种不能把真相告诉吉良吉影的感觉,于是道“御坂她有点事,可能今天都不一定回来了,您要不要改天来找她呢?”
“你没有骗我吧?”吉良吉影突然问了一句。
“您说什么?”沈蕊慌了一下,也正是这一下被吉良吉影注意到,于是把脸凑近了几分,声音也带着几分威胁“我刚才说,你没有骗我吧?”
沈蕊能够凭借强大的洞察力看穿别人的想法不假,但也仅限于此,对于自身语言和肢体动作的掌控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她慌乱的太明显,以至于吉良吉影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随意问了一句,但现在却确认了沈蕊肯定是在隐藏着什么,当即把两只手臂都趴在了柜台上,冷声重复道“喂,为什么不说话,我在问你问题,你没有骗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