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律师那番话,他哪里能做到无所谓?没有人比他难受吧?
他只要闭上眼,就能想到她慌了,乱了的样子,想到她的眼泪,他心都揪了起来。
可他唯有隐忍。
隐忍那份疯狂的想念,隐忍害怕她难过哭泣的心……
他唯有隐忍下来,才能阻止她做傻事。
她那么倔强,背着他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可见那份决心足以让他感到害怕。
如果活下来,必须要靠她的心脏,他宁愿自己去死……
今天尤其的虚弱,药都忘记吃了,他很了解自己的心衰已经到了随时发作厉害就会离开的程度。
突然间觉得乏了,困了。
他已经交代好了后续的事情,待他离开,他名下的资产会给由她拥有……
安排好这些事情,他好似也能安心一点。
顾鸿煊靠在椅子上,缓缓的阖上双眸,月色如纱,落在他的脸庞上,映照的更加苍白,毫无血色可言,犹如死人。
律师开车走到一半,这才发现还有东西忘记拿了。
他掉转车头,回到刚才的公寓,门并没有反锁,是他走后轻轻带上的。
可见,他走后,顾鸿煊并没有起身过,也没有把门锁上。
律师推开门,走进去,一眼就发现自己的东西在桌子上。
他走过去,见他闭着双眸坐在那儿。
律师皱眉,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轻喊了一声,“顾先生。”
“顾先生……”
“顾先生?”
回答律师的,只有窗外呼啸的海风,整个房间安静的就连人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律师轻轻推了推顾鸿煊的手臂,想要喊醒他,熟料他一推,顾鸿煊的手便无力的垂下来,毫无生命的迹象,手中的戒指跌出手心,滚落在地。
律师的心一紧,意识到情况不妙,慌忙拿起手机,拨打了120。
医院手术室外。
灵筠穿着睡衣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长廊的另一头,她的脚下只有一只拖鞋,另一只早不知在什么时候跑掉了,而她竟不知。
她看见顾思吟及欧均彦站在手术门外,顾思吟哭的像个泪人,灵筠便不敢再往前迈步了。
这种感觉,比当时知道依兰出事,还要强烈。
看着顾思吟脸上的泪水,她就好怕,好怕……
深夜接到顾思吟的dian hua,她穿着睡衣就冲出了家门,一路狼狈而来,她根本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怕自己晚一步,怕自己来不及。
她的腿虚软,眼眶因涨满了泪水而隐隐的疼。
她鼓起勇气,往前走。
一步步往前走,逼迫自己微笑,扬起嘴角面对顾思吟,“思吟,你哭什么?你不是说你哥找到了吗?”
“傻丫头,你哭什么呢?”
顾思吟听了,泪水更是控制不住,她甚至不敢看灵筠。
侧过脸,任由泪水肆意。
灵筠看向那手术的门,再看向欧均彦,“你们怎么找到他的?医生刚才出来说过什么没?是不是没什么大碍?”
欧均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难过,“灵筠,坚强一点。”
医生刚才对他们说:希望不大了……
这样的话,他哪里敢对她说?
想及此,他也觉得悲哀,再多劝说的话已经说不出来。
他摊开手,将手中的戒指递给她。
“这是送他过来的律师交给我的。”
灵筠望着那婚戒,泪水无声的滑落,她伸手颤抖的接过戒指,紧紧握在手心中。
不,她相信他一定能好起来。
不要这么残忍,再次见面竟然是生死相别……
此时,手术室的门被拉开。
灵筠赶忙上前,抓住医生的手,“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她一眼,叹气,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说什么?”
灵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瞠圆那双大眼睛,泪水无声的滑落,死命的摇头,“不可能!”
“鸿煊!”她要冲进去,却被医生拦住,“您不能进去!”
“你让开,让我进去,鸿煊……鸿煊!!!”
她哭喊着,奋力要进去,她要亲自把他摇醒,她不相信他会离开……
他怎么忍心,不再看她一眼,就这样彻底离开。
陆灵筠在手术室外痛哭嘶喊,她嚷着要进去,医生却阻挡,“您这个时候还不能进去!”
她不相信,不相信他已经脑死亡……
陆灵筠的心口一阵阵撕扯的疼,医生阻拦的嘴脸,顾思吟哭泣的样子,以及医院里让她厌恶的味道,一时间全部混淆在一起,她的眼前渐渐模糊,却依旧嘶喊着:“让我进去……鸿煊……鸿煊!!不要拦着我,我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鸿煊!”
灵筠喊着他的名字,从梦中惊醒来,猛地睁开双眸,望向天花板。
双眸里水汪汪的泪水从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而下……
她的心情仍然沉浸在那个梦里,可怕的梦里,让她一下子还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
“怎么了?”
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随即有人坐了起来,“宝贝儿,怎么哭了。”
灵筠望向他,那样一张熟悉的脸庞,写满了关心,不正是她最心爱的男人吗?
她这才从梦里挣脱出来,扑到他的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抱着他,紧密的贴在他的胸口,“鸿煊,抱紧我,你抱紧我好不好,我好怕。”
她真的好怕失去他……
顾鸿煊低眸看她,宠溺的张开怀抱,将她拥着,轻声细语的问,“又做噩梦了是不是?”
“傻瓜,事情都过去半年了,你还总是做这样的噩梦。”
他说着,收紧手臂,圈紧她,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我不会离开你,我就在你身边。”
顾鸿煊说着,握着她的手,“来,你摸摸。”
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到了吗?它在跳。”
这颗心脏,持续了他的生命,持续了他的爱……
想到此,顾鸿煊微皱眉,若有所思。
灵筠能感受到那心脏在正常的跳动,医生说排斥的迹象很小,恢复也很快,应该是能活自然年。
想到此,她的内心充满了感激。
她感激那个在最紧要关头,救了鸿煊的人。
可不知,那位好心的人究竟是谁,灵筠还记得,当日她听医生说起脑死亡,哭闹着要进去一看究竟,却晕厥过去……
当她醒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然而,顾思吟却紧握着她的手,又哭又笑的告诉她,“嫂子,我哥……我哥他有救了。”
“刚好有合适的心脏供体,医生说没有做过各方面检查风险很大,但这是唯一能救我哥的办法。”
灵筠听了,惊喜的落泪,紧紧抓着思吟的手,“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
见思吟点头,灵筠掀开被子,就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
“嫂子!”
顾思吟连忙拦住,“你现在身体差,自从哥离开后,你都没吃什么,身体已经严重虚脱了,你想见他,要先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啊。”
灵筠这才没有去,在病房里好好的待着,她忍不住前去病房,却看见许博涛的母亲出现在医院,泪眼婆娑,护士安慰,“请节哀。”
“您的儿子已经脑死亡,这根本是没办法救治的,其实您也不用太伤心,许先生选择了他自己的方式活下来。”
灵筠恍若被雷击中,呆了。
心,在那一瞬,拉扯的疼……
她没想到,许博涛会在除夕夜那天,撞车身亡。
那之前,她还对他说了那么多无情的话,他却在几个小时后,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分别,有时候太匆忙,太无情。
灵筠的心里难受,自己一人呆呆的坐在长廊上。
也许是人已经离开,这样悲伤的情绪容易让人回想过去,从初相见,到分开,到一次次的欺骗,以及最后一次相见。
她听说,是醉驾出的车祸,那么晚了,从酒吧出来。
可见,他当时的心情有多失落……
灵筠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说了太绝情的话?让他伤心难过导致车祸?
曾经,得知小北是因为他和关心才离开,她恨过,恨不得能亲手杀了他,可是如今他真的不在了,这辈子她都没机会再见到这个人了,她的心里淌过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照顾顾鸿煊的身体,医生声称自愿捐赠者坚持保密自己的身份,对他们只字不提。
他们无从得知,到底是谁,把心脏给了顾鸿煊……
灵筠想到那位好心人,看向顾鸿煊,“鸿煊,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问问李医生,捐赠者的名字?哪怕知道他的家人,为他们做点事情也好啊。”
顾鸿煊圈紧她,叹息道,“可是别人根本不想我们知道他的名字,或许……他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留名的好心人吗?”
“恩,有的。”
他苦涩的应着,关于这颗心脏,那是一个秘密。
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秘密和约定……
灵筠窝在他的怀里打哈欠,她还没有睡够,外面天色还沉,“好困……”
“睡吧。”
他要松开她,她却伸手抱住他的腰身,不许他离开,“就这样抱着我睡好不好。”
顾鸿煊笑了,低眸见她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一脸迷糊的样儿,宠溺道,“好,我不离开。”
他就这么抱着她,待她睡沉了,将她平放在床上,顾鸿煊起身,走向书房,心情凝重的拉开了抽屉,里头有一封信。
他拆开:属于许博涛的心情一点点的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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