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科兹莫的相遇是一个意外。
考伯克没有任何遮掩、顾忌的从身后拔出宽刃厚脊的重剑,拖拽在地上,一步一步的逼近面前这位依旧不改从容优雅的金发贵公子,视线在他左手的草绳圈上微微停驻,而后问道:“你和犹大在一起?”
“没错。”
肯定的答复,科兹莫朝他点头致意:“犹大就在我身后这片区域,跟我来吧,不要让他久等。”
然而,矮个子的少年并没有挪动脚下的步伐。
“但你的身后真的有人吗?”他毫不遮掩的将自己的不信任摆在了脸上,“非常抱歉,我并不信任你——也别试图解释,因为我同样不信任科兹莫。”
“因为我们曾经是敌人?”金发的贵公子问道,“这就未免有些太不讲道理了吧?考伯克,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那个怪物之所以会变换成我们同伴的样貌,不正是为了让我们相互怀疑,相互提防,陷入不信任的深渊?”
短暂的沉默。
“让犹大过来如何?”考伯克并未因此动摇,说话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还是那句话,我不信任你。”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
出乎预料的碰了钉子的科兹莫叹了口气:“本来不想搞那么麻烦,但现在看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什么意思?”
不知是不是错觉,氛围一瞬间就险恶了起来。
“当然是……”
略显微妙的停顿,金发贵公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笑容:“一个小小的惊喜。”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少年的视界被鲜血浸染成一片鲜红。
“你——”
考伯克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在伤害自己!
一剑,又一剑,每一剑都砍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伤口深可见骨。
自残?
完全理解不能。
但……很明显,科兹莫,这一个科兹莫并不正常。
他有很大的可能是怪物。
既然是怪物,既然是敌人,那就有必要阻止他的行动——尽管这可能会在观上对他产生有利的结果。
于是,矮个子的少年展开了行动。
并非拯救。
阻止一个人、一只怪物自残、献祭,最好的办法不是其它,而是……杀死他。
生与死的界限从来泾渭分明,自古以来能够跨越它的人少之又少,至少据考伯克所知,有且只有一人。
——那位在死后七日展现复活神迹的地上之神。
所以,只要杀死了他,杀死了它,杀死了那只怪物,无论它到底有什么谋算,都将化作虚无,都将随着它一道沉入名为死亡的深渊。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怪物、顶着科兹莫模样的怪物并未抵抗,只是用拙劣的方式躲闪着他的攻击,任由它身上不断累积着新的伤痕。
等等、伤痕?
考伯克隐约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可他来不及往深处想,便看见面前的怪物嘴角微微翘起,朝他露出了一个饱含讥讽的笑容。
“希望这份惊喜你能喜欢。”
他说,然后拽了拽手腕上的艾草绳。
这是……什么意思?
矮个子的少年不由停下手中的攻势,心中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犹大。”
说出了自另一个空间造访的访的名字,考伯克的神色难看至极,可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耳畔便传来了科兹莫的声音。
“犹大——”
怪物以科兹莫的声线说道,声音说不出的凄苦:“我们来迟了一步。”
来迟了一步……
站在不远处,矮个子的少年咬了咬牙。
彻彻底底被摆了一道啊。
先前的自残是在制造证据,而之后他的攻击虽然打断了这一行为,但也留下了更多且更为自然的伤口。
连反驳的理由一时都找不到,是实打实的百口莫辩。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甘心就此沦为怪物利用的对象,即便明知道说服犹大、彻底打消他疑虑的可能微乎及微,他仍然开口说道:“他在撒谎。”
简单直接的指明了这一点。
而后,他给出了证据。
“你们第一次相遇,是你从霜巨人手中救下了我。”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而在之后,我们遇见了爱娜和汉森,再之后……在打退了科兹莫他们后,我们来到了营地,是尼尔接待的我们。”
矮个子的少年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些,我都记得。”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犹大——以犹大身份参与这场试炼的荣光者低声说道,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视一周,没有表态,只是问道,“那么……谁来告诉我,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怎么爆发冲突的。”
“他想杀我。”
伪装成科兹莫的怪物率先为这件事件定了性:“我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是问了他我们第一次遭遇的几个细节,他都答出来了,我也就放松了警惕,准备带他来见你,但是——”
话音一转:“他对我动手了,我根本没来及反应,就被一剑贯穿了小肚,然后在我身上留下了各式各样的剑伤。”
“你说谎!”
考伯克大声喊道,对方那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真是刷新了他的认知:“明明是我小心谨慎没有靠近你,然后你开始自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怪物粗暴的打断了。
“自残?”科兹莫的冷笑声盖过了少年的辩护,“用手指着身上还在淌血的创口,后背、两肋的侧肉、后腰子,我自残能砍得到这几个地方?你也太高估了人类的身体柔韧性了吧!”
“不是这样的。”考伯克否认道,“突然当着我的面自残,然后流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怎么想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吧?所以,我认定了你是怪物,并对你出手,它身上那些个伤口就是那时留下的。”
再一次的沉默。
对峙中的两人已把各自要说的话说完了,不约而同的注视着艾米·尤利塞斯,注视着这位最终的仲裁者。
“咳咳。”
年轻的荣光者咳嗽了两声,视线在各执一词的两人身上环视一周。
“非常抱歉——”
他叹了口气,如同一个小老头屹立在浩瀚沧桑的时光长河面前,多少有那么几分苦涩、有那么几分无奈:“我现在还不知道我该相信谁,不相信谁,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又是假话——请你们拿出更多的证据。”
“就让我们用事实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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