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你联系他而已。”顾千钧望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深邃,“哥哥现在需要你帮忙,这件事非常重要。但是为了你好,暂时先不要问我具体细节。”
顾千秋被他过于深沉的目光慑住,半天才缓过神来,问“那……你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顾千钧在她身旁坐下来,安抚似的拍了拍她交叠在腿上的手,“呆在我身边就可以。”
顾千秋将信将疑,咬了下唇,轻声问“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会不会有危险?”
她眼里的担忧不似假的,顾千钧心中宽慰,表情都没有寻常那么冷峻严肃了,“只要你配合,就不会有危险。”
顾千秋颔首,还要说什么,门突然被人打开。
来者应是没看清沙发上有两个人,以为只有顾千钧在,语速极快地说“顾总,我已经匿名联系了媒体记者,也给邵玉城放了信过去,只要他联系不上二小姐,肯定会……二小姐?!”
顾千钧眸色一厉,尚未出口制止,助理就自己先瞧见了沙发上多出的女人。
他大惊,语无伦次地说“您、您已经到了啊……”
顾千钧喝道“废物,滚出去!”
助理骇然,忙转身离开。
屋里霎时寂静下来。
顾千钧看向一旁垂着头、缄口不语的女人,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没了底气。
他坐立不安,在她眼前走了两圈,眉宇紧锁,低声唤她“千秋……”
女人缓缓抬头,露出过于明艳动人的眉眼,延颈秀项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拉扯出完美的弧度,像天鹅颈一样白皙优雅。怎么看都是足以让人瞬间沦陷的芳泽,如若她眼底的温度没有那么凉的话。
“哥,他刚才说邵玉城,还有媒体。”她一字一字道,“我听见了。”
顾千钧看到那双红唇上下轻阖,又听到她吐出“邵玉城”三个字,心里登时烦躁起来,“那又如何?”
他表情一沉,冷冷道“一遇到邵玉城的事情你就这么关心?”
对方言语中的讽刺太明显,顾千秋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却平静开口道“你不用拿他来刺激我,你明知道我关心的不是他。你告诉我,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和媒体记者又有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又怎么样。”顾千钧勾唇,笑意停留在唇畔,眸间仍是一片寒气逼人,“你还能扭转乾坤不成?”
顾千秋越听心越掉得厉害,她抿了抿唇,试探道“哥,我们不是仇人,你何必这样说话,好像我一定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一样。”
“我是为了你好。”顾千钧不为所动,“你最好不要知道。”
过了没一会儿,助理又匆匆回来了,这次他谨慎地走到顾千钧身边对他低声耳语。
千秋审视着二人,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可是,她视线掠过助理手上的手套时,瞳孔骤然缩紧。
是血。
很多血,已经凝固了,附着在那副黑手套上不那么显眼,但是阳光一照,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
顾千钧余光看到女人隐隐发白的脸色,却无暇顾及,因为他自己此刻也心乱如麻。
今天这场意外来得太突然,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现在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哪怕出了一丁点思虑不全的差错,他都可能万劫不复。
“你在这里等着,哪都不准去。”顾千钧叮嘱了她一句,随助理出了门。
顾千秋当然不会在这里乖乖候着,他们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了出去。
所幸的是楼道里非常安静,所以她不用跟得太紧,也能凭借二人的脚步声大概判断出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顾千秋脱掉高跟鞋、拿在手上,赤脚踩着地毯,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这酒店大得吓人,她在弯弯绕绕的楼道里跟了将近十分钟才确定,他们去了另一个房间,和刚才她所在的套房几乎是几何距离上最远的。
隔着一个转角,千秋听到她哥哥压低了嗓音问“人都撤走了?”
助理边开门边答“顾总您放心,这种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监控摄像已经关了,这一层所有的房间我都匿名预定了,除了您和我……哦,当然还有二小姐,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您再检查一下屋里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顾千钧颔首,跨步走了进去。
顾千秋迟疑了不到一秒,也迅速跑过去,屋里的人没想到她会过来,正如她没想到自己会在屋里看到什么。
一时间,三人脸上都是震惊不已的表情。
她腿一软,险些跌跪在地上,扶着墙往后撤了两步,“你们……”
顾千钧最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道“抓住她!”
助理二话不说上前禁锢住她的胳膊,“二小姐,得罪了。”
顾千秋连挣扎都没挣扎,她呆呆地看着屋子里倒在血泊中的人,开口语气轻渺得如烟似雾,“顾千钧,那是谁?”
男人寒眸一凛,墨色凝固在眼底,悄怆幽邃,“你不认识他?”他嗤笑,“他不是你做梦都想杀了的人吗?”
顾千秋瑟瑟发抖,紧绷的神经只消再扯上一分就要断了。
“顾千钧!”她声音都变了调,“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你为什么也在这里,为什么?!”
顾千钧走上前来,看到她崩溃的模样,心里一拧,刚要抬手去碰她,却被她躲开。
她看他的眼神带着万分的戒备和警惕,顾千钧顿了顿,收回手,面无表情道“我说过,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不该跟过来的,千秋。”
顾千秋内心深处还在颤栗不止,可她脑海里倏然划过什么念头,许多不可思议的猜测像被一根线串连起来,逐渐清晰锋利。
“你叫了媒体和记者,还有邵玉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想干什么!”
顾千钧比她高出一头多,站在她面前低眸看她时,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再加上深浓的讥诮,更显现出两人实力和力量上的差距,“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容颜淡漠,无动于衷,“你无需同情他们两个,姑父是办事不力,罪有应得。而邵玉城,他对你做过多少过分的事你比我清楚,我会一件一件找他算。”
顾千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吗?你要嫁祸给他?!”
“别担心,不算嫁祸。”顾千钧踢了踢脚下那把枪,“这上面虽然沾有邵玉城的指纹,但只要花时间仔细排查,就能查出是指纹后来被人故意做上去的。不过在那之前,他可能要失去自由身,受一阵子牢狱之苦。”
顾千秋愕然,“你图什么?”
“我有不得不让他失去几天自由身的理由。”顾千钧波澜不兴地回望她,“而且,私心来讲,我希望他身败名裂。就算刑警能还他清白,老百姓也不会信的。你是做公关的,你比我清楚这群愚民的心态,只要出事的是达官显贵,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他们都会拍手称快。反之,若那位达官显贵先是被抓进去,最后却又无罪开释,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顾千秋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他们不会听取所谓的“官方”通告和解释,他们只会觉得,是因为邵家有钱有势,四处疏通打点,换他逍遥法外。
且不说邵氏的股价会不会一落千丈,他这样做,等于把邵玉城后半辈子的清白名誉都钉在了耻辱柱上,任人置喙。
就像一盆脏水,一旦泼出去,洗不干净了。
顾千秋怔了很久很久,红唇哆嗦了下,轻声开口“他为什么会来?”
顾千钧目光不变,冷静而运筹帷幄,“我以为你不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猜想被证实,顾千秋闭上眼,心中满是酸涩和凄凉。
他为什么会来。
因为她在啊。
“你跟他说了什么?”她闭着眼问。
“没什么,只是让他知道,有个老男人骗你到了酒店、意图不轨而已。”
千秋强压下心头的悲苦,睁开褐瞳觑着眼前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男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是我?”
她们离得很近,可顾千秋还是无法透过男人黑眸中肆意弥散的浓雾,看清他深邃的眼底究竟是何种情绪。
她只听到顾千钧慢条斯理地开口“因为,他正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别人拦不住他。”
他说得平静,可整个过程,他自己都捏了把汗。
江临不在,邵玉城就是ia的负责人。倘若实验基地因他不慎酿成事故,邵玉城难辞其咎。而且研究所隶属中央,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形同于十万火急的大事。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阻止邵玉城……
除了他家这个傻丫头之外,不作他想。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邵玉城接到了一通不知真假的匿名短信,说顾千秋被人带到了酒店、意图不轨,他想也不想就在高架桥上停了车,给顾千秋打电话,还派人去定她的位置。
电话当然是打不通的,顾千秋手机的si卡已经被拔了。
而位置,只能通过运营商,模糊地定到她手机失去网络信号之前最后的位置。
也就是,这间酒店。
他立马调转车头就朝这边赶来。
邵玉城情商虽低,但他不傻,这么明摆着像个陷阱的局,是个聪明人就不会踏进来。
可他不假思索地这样做了,理由很简单——
因为,哪怕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不能让顾千秋出半分意外。
顾千秋只觉得空气稀薄得发冷,让她又冷又窒息。
她想,怪不得她一来这里,顾千钧就把她手机的si卡扔掉了,原来是不想让邵玉城打通她的电话、确认她的位置。
怪不得邵玉城每天都想尽了办法找她,可是开会开了一半,他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原来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
多重要呢?顾千秋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件事对他来说,依然没有她的安危重要。
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听完他让人转达给她的那半句话。
顾千钧最后巡视了一遍房间,确认摆放没有问题,对助理打了个手势,“带二小姐回去。”
顾千秋就这么被架着回到了刚才的房间里,整个人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了无生气。
过了几分钟顾千钧才回来,脸色不怎么自在,“人手不够,我们不能在这看着她。”
助理也很无奈,“那不然先把二小姐锁在这里?”
顾千钧看了她一眼,阴沉沉道“门肯定是要锁的,但是这丫头精得很,光锁恐怕不够。”
助理意会,赶紧剪断了屋里所有的电话线。
顾千钧抬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对助理道“剪刀留下,你先出去。”
助理依言放下剪刀,出了门。
待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顾千钧对她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顾千秋一怔,错愕地抬头看他。
顾千钧面色不改,声音因为急促显得有些焦躁,“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见顾千秋不动,他语气更加森寒了“我知道你从小聪慧,但是现在,论力量你肯定斗不过我。识时务一点,自己脱了衣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顾千秋明白他说得对,但要她在自己亲哥哥面前脱衣服……
顾千钧耐心耗尽,直接大步走上前,扯掉了她的外套、衬衫。
顾千秋大惊失色,“你转过去!我自己来!”
顾千钧也没真的想亲自扒了她,闻言顺势放开她,转过身。
千秋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掌,想要砍向他的脖颈,可还没动作,便听他淡淡道“如果你有一下砍倒我的自信,不妨试一试,否则我劝你放弃。”
顾千秋听到他开口,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咬紧牙关,片刻后,收掌成拳,解起了自己的衣服扣子。
脱完后,顾千钧回过头,“衣服留下,你可以去浴室或者卧室待着,别着凉。”
千秋吓了一跳,连忙去捂自己的敏感部位,可他却根本没看她,径自低下头把她扔在地上的衣服全部剪烂了,彻底杜绝了她从这里出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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