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钰紧咬着牙关,一口皓齿近乎要咬碎,硬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同厉青凝平日一般,不咸不淡地朝面前的人扫去一眼,慢悠悠道:“甚好。”
“如此,便委屈你了。”厉青凝微微颔首,心里澎湃的巨浪这才静下了些。
听罢,鲜钰更是觉得委屈了,她就知道,这人肯定不会遂她的愿。
越想越是觉得幽怨,在厉青凝坐直了身正色看着前方时,她幽幽地瞪了厉青凝一眼,过了一会才道:“可是殿下,在榻上放一碗茶实在是……”
“是什么。”厉青凝抬眸看她。
鲜钰欲言又止,一副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
厉青凝微微蹙眉,也不知她这是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实在是很不吉利。”鲜钰倒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劲般说道。
厉青凝额角一跳,“此话怎讲。”
鲜钰这才解释,“殿下可知梁祝最后结局如何了。”
厉青凝抿唇不言。
鲜钰抬起眼眸,直勾勾地朝厉青凝看了过去,“梁祝二人一世也未能结合,最后阴阳相隔,英台跳下山伯坟茔,最后与他化作了一对翩翩彩蝶。”
她见厉青凝神色不变,狡黠地翘起来唇角,又意味深长道:“虽说梁祝二人生前未能在一起,但死能同穴也算不错了。”
厉青凝双目紧闭,再睁开眼时眸光冷了几分。
“殿下?”鲜钰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厉青凝十分艰难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夜已深,该睡了。”
鲜钰只好“喔”了一声。
厉青凝微微抬起下颌,下巴尖朝床榻里侧一抬,“你到里边去。”
鲜钰收回了狡黠的神色,一副极其乖顺的模样,点点头便走了过去。
她脚步一顿,声音柔柔地问:“可要熄灯?”
“熄。”厉青凝道。
鲜钰手一抬,远处灯台上晃动的火焰顿时像被摘去了一般,倏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里骤然暗下,只有月光从窗棂外洒了进来。
鲜钰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榻,小心翼翼地扯起薄衾一角给自己盖上。
“睡便睡,莫要说话。”黑暗中,厉青凝忽然说了一句。
“哦。”鲜钰应了一声,她粉唇一抿,果真十分乖顺。
“闭眼。”厉青凝话说得十分简短。
“好。”鲜钰又答应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双眼仍睁着看顶上的纱幔。
鲜钰是躺得规规矩矩的,可一颗心却分毫不规矩,早就想到些不能轻易说出的事去了。
倒也不是不能轻易说,只是厉青凝不愿听。
她又扯了扯薄衾,将嘴鼻给掩上了,只露出剪水双眸,心里想的越多,那眼神就越发迷离。
过了一会,鲜钰察觉坐在床沿的人竟然没有动。
厉青凝是真的坐着一动不动的,灭了灯前就是这姿势了,灭了灯过了许久还是这姿势。
鲜钰心一紧,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荡然无存,分外担心厉青凝是不是疼得动不了了。
又过了一会,厉青凝才微微转过身,手缓缓朝她伸了过去。
在黑暗中,那过于常人的目力令她轻而易举便看清了厉青凝那只养尊处优的手。
五指的骨节不甚分明,倒是显得手指又直又长,细白如玉,指甲修剪得十分圆滑,卸了蔻丹的甲盖十分干净。
鲜钰呼吸一滞,心却扑通狂跳着。
不曾想,厉青凝的手未伸到她面前,在那盏茶水边上忽然顿住了。
厉青凝端起了那盏茶,将其放在了一边的方凳上。
在放好了茶水后,她才窸窸窣窣地躺了下来,气息把控得极好,乱也未乱。
鲜钰:……
想来梁祝这故事还是有点用的,至少她说了这故事之后,还给自己多争取到了点儿机会。
虽说这机会还真只有一点儿,比尾指指头还小。
远在天牢之中。
凤咸王靠着湿冷的石壁坐在草席之上,他气息绵长,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可却只是在闭目养神。
他的家臣仆从被分开关在了另一处,这牢室中仅他一人。
过了许久,远处大门上绕着的铁链哐当一声响起,随后又哗啦地落在了地上。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极轻的脚步声从远处缓缓传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可还未停下时,牢房里的凤咸王便已睁开了双目。
凤咸王抿着唇,眉心微微皱着,循着那声音便望了过去。
这牢房是用来关押朝中重犯的,虽说天子犯法庶民同罪,可若是皇家人做了错事,在牢房里的待遇也比常人好上许多。
虽说石壁还是一样的石壁,草席也是一样的草席,凤咸王的面前还摆着一张矮案,矮案上放着不少珍馐。
这些吃食虽比不上宫里,也比不上王府,可比别的罪犯好得不是丁点。
不过想来也是,如今证据尚未确凿,凤咸王也只是个嫌犯,倒还定不下罪来。
那狱差走到了铁栏外,他朝周遭望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王爷。”
铁栏上痕迹斑斑,不但锈红至发黑,似还沾着不少干涸的血迹。
可凤咸王坐在那草席上却气度不减,甚至还处之泰然。
他虽两鬓已有些泛白,可面目却不似一般年过中年,许是有些修为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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