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齐齐抱剑唤道。
晏齐嗯了一声,望向云顶台:“几时的事?”
珠玉道:“就在方才。”
晏齐有些忖度。白晚楼心境多年不层突破,维持清明已是难能可贵,这剑气果真是他所为,莫不是他失控所致吗?正在猜测,却见珠玉面上犹豫神色,当下便问:“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可隐瞒,一并说来。”
珠玉道:“有此异象前,我见小江进去了。”
小江。
江原?
他不是方才还和连照情吵架么,什么时候——晏齐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他这几日一直同白晚楼呆在一处。想必白晚楼服了衡止的药,多半是叫江原瞧见了什么,这才如此嚣张,竟然跑到连照情面前,替白晚楼说话。
晏齐略一沉吟,遂向珠玉道:“你二人守好此地,有任何异动,都要报与我知晓。”说罢看了璧和一眼,自向清溪峰去。
清溪峰离内宗远,剑气影响小。弟子们虽也有好奇张望,毕竟看两眼便罢了。长老与宗主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弟子所能管束的,与其好奇,倒不如修好自己的道。
修道一途,谁也无法帮衬,说到底要靠自己,成也好,败也罢,不过是一条漫漫无期也不知结果的路,孤独地很。
云行刚上晗宝阁,便发觉顶上坐了个人。
这里平时除了江原,没有人来。
眼下坐的人,却叫人意想不到。
是成沅君。
淮南王成沅君,一个人坐在那里,遥遥望着内宗。他素来美人金不离身,寒冬腊月也要扇一扇风,这次却没有扇风,只是握在手心。面色沉郁,不知道在想什么。听闻身后风声起,也没有回头。
云行看了看成沅君,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酒,说:“王爷是借酒消愁吗?”
成沅君道:“连照情将我拘在此地,连个美人也瞧不见,我不喝酒,难道还饮泪吗?”
云行一时无话可说。
他同这淮南王不熟,淮南王亦非云行所喜的性格。在云行看来,淮南王哪怕再修道,也是朝廷的人,是皇帝的人。权朝与他们,原本就是两条大道。而成沅君成天混际在中原修道之途,无论如何也叫人亲近不起来。
无情宗与淮南王,互相牵制多年,面和心不和,要不是连照情不放心成沅君,也不会借此机会,将成沅君一并踹到清溪峰,明着是好生招待,实则将他踢地远远的,不再瞧见。
成沅君指着剑气冲天之处,问道:“那是白真人吗?”
云行道:“应当是。”
“他疯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悟到道意,突破心境。”
云行看了成沅君一眼,极其自然道:“白长老只是疯了,不是傻了,他若不疯不傻,眼下早就功成圆满。他之造诣悟性,无情宗无人能出其右。十年破一层心境算什么。”云行意味深长道,“别人比不了。”
但话至此处。
那剑气却戛然而止。
成沅君一哂:“比不了?我看也不过如此嘛。”说着忽然起身,不再同云行说半句话,径自跳下阁楼往远处去了。
这是吃了炮仗?还是粥喝少了?成沅君这么阴阳怪气,云行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也没有管成沅君,而是上前两步,走到一处塔尖。晗宝阁是阁楼,覆有琉璃瓦,但顶端特地做了个宝顶,有夕阳来时,琉璃瓦是金色的,宝顶在金色之中,像埋在宝藏堆中一样。
外面的人就差围着云顶台搬个桌椅瓜果,各怀心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呢?里面的人,什么也不知道。
江原沉沉做了一个梦。原本他不该在做梦的,因为江原还记得自己拉了白晚楼,说要带他走,虽然那不是真的白晚楼,不过是他困于心境处的一个幻影。而风势渐大,有阻拦之意,江原一把拉了白晚楼,本想看看他是否安好,一回头,却发现自己拉的不是白晚楼。
不知几时他手中握着的竟然是个孩子。齐身短褂,胸前带了个金锁,小手被攥在江原掌心中,一双眼睛乌溜溜地望着他。
“……”
江原松开手:“你是谁?”
再往边上看,却发觉这里草长莺飞,奇花异草无数,有结伴而行的鸟从空中飞过。遍地的凤栖花,上面停着莹莹烁烁的小蝴蝶。
竟然不是冰原。
这里是栖凤谷。
是江原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他不是正要带白晚楼走?为什么会忽然在这里?难道这里也是一处心境?他并不认识这孩子,这孩子是白晚楼吗?江原一时心中涌上许多问题。
那究竟是他在白晚楼的梦中,还是白晚楼在他的梦中。先前所见如果是假,那现在是真吗?庄生晓梦迷蝴蝶,江原忽然之间糊涂了。
江原一松开手,那孩子便跑了开来,一头扎进花丛中,去扑蝴蝶玩。江原看着那孩子在那里扑蝴蝶,而此处树木茂盛,他伸手摸上一棵树干,树皮褶皱,触感鲜明,就连那暖洋洋的日头,也很真实。
说来,他离开西域半年都不到,却觉得已经离开很久,往日往昔,竟然像一个梦。重湿旧地,叫江原抚着树干,勾起了故乡的回忆。
便在此时,那个孩子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伸长了手,手里是一朵凤栖花,凤栖花形似凤尾,开了遍地时,就像凤凰展翅。纵使心有疑惑,江原还是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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