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似乎察觉到,谢廖沙在他面前,不像开始那么沉默了,说话语气也不再是没有起伏的过分冷静的样子。
也许,谢廖沙本身性格就是这样,熟悉后就不会那么惜字如金?
这个锈红色的图案很漂亮,既然谢廖沙将它展示在待机机甲上,顾长安问:“那么,你继承了他的信仰?”
谢廖沙伸手抚上机甲外壳,望着镰刀铁锤图案,微微摇头:“信仰根本不了解的东西,是在欺骗自己。这是为了纪念阿列克谢叔叔,他是个能用丢弃的土豆皮、胡萝卜皮酿酒的酒鬼,他把自己喝死了。”
谢廖沙说的前句话,恰好也是顾长安对待信仰的看法。可后句话锋一转提到这种伤心事,于是顾长安的声音更柔和了,安慰道:“我很抱歉。那么,机甲的名字卡秋莎,是为了纪念你的母亲?”
听到顾长安记得卡秋莎,还猜对了纪念母亲的意图,谢廖沙的灰蓝眼睛一亮,若不是及时垂敛了眼眸,简直像头兴奋的狼。
“是。”
但想到母亲,谢廖沙又明显低落下来,对顾长安讲述:“阿列克谢说,父亲失踪,联盟宣布不予追究后,母亲将我托付给他,在虫族军队经过时,驾驶着父亲的机甲扑向他们,启动了自爆程序。”
“我的母亲是omega,她在那时能够爆发出驾驶机甲的精神力,她和父亲一定非常相爱。”
谢廖沙将之描述为一个奇迹。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那时谢廖沙尚在襁褓,这段壮烈的殉情故事是父母唯一给他留下的东西,他自然会将母亲爆发出的精神力,归因于父母之间深厚的感情。
去问任何一个类地球人类,包括omega男女,没有人会相信omega能像alpha那样自如地操纵机甲。
从军校到先锋营,顾长安一直处在alpha众多的环境里,不论是有心无心,年轻的alpha们私下聊起天来,自然少不了关于omega的话题。
顾长安深知自己是个不具备代表性的特例,更不想暴露性别失去资格,所以很少在这个话题上与人争论。
不知为何,听到谢廖沙这段话,顾长安却差点有心反驳,他张了张口,最终只是笑着附和安慰:“他们一定很相爱。”
谢廖沙却几步走过来,低头问:“怎么了?”
他担忧的眼神扫向顾长安的腿,分明是听出了顾长安声调有些微的不对,于是又担心顾长安刚才被雌性虫族将领踢过的腿。
顾长安一点没想到谢廖沙竟然对他的语气变化这样敏锐,一时哑口无言,将意动期推出来当挡箭牌:“也许是注射了抑制剂,不太舒服。”
这种星际远航任务,意动期是根本隐瞒不了的。反正顾长安意动期的症状就是毫无症状,传说中AO的信息素暴走就更不用担心了,顾长安自己都没闻到过自己的信息素。
乍然得知今天是顾长安的意动期,谢廖沙条件反射地抽动鼻子嗅了嗅,像是分辨森林清风中猎物气息的狼。
他什么都没闻到。
一般来说,alpha在意动期,就算注射了抑制剂,也难免稍微泄露一些信息素,毕竟人在精神虚弱很难做到时刻自控。
但顾长安的身上,只有干干净净的沐浴气息,先锋营标配的无香款。
不过,也许是混合了顾长安身上的温暖气质,或者只是谢廖沙的心理作用,谢廖沙觉得顾长安闻起来有种很温柔的香气。
谢廖沙意识到自己是想闻顾长安的信息素,后知后觉有些害羞,而顾长安将信息素牢牢控制住这个事实,令谢廖沙确实佩服。
“您很强,”谢廖沙由衷地称赞,随后像是宣誓一般,很坚定地说,“我会努力的。”
他想成为比顾长安更强的alpha,然后、然后什么?不知道。
谢廖沙只是觉得自己一定得变得更强,才能够、才能够什么?也不清楚。
这话在顾长安听来,自然以为是年轻alpha对头狼的挑战。
顾长安从来不畏惧挑战,甚至乐于鼓励年轻人成长:“谢廖沙。康斯坦丁诺维奇,我相信你。”
他记得谢廖沙说过他们族裔起名的父姓传统,所以这样称呼谢廖沙。
父亲的名字,谢廖沙还是昨日在上将问话时提起,没想到顾长安也记得,此时更是惊喜:“您还记得。”
顾长安笑笑,拍拍这个一米九二的大男孩的肩膀,切换了大校模式:“我们继续巡查。”
“是!”
*
等他们回到主控室,唐和张伯伦已经唇枪舌剑不知斗了多少个来回,这两位大概是性格不合,相处起来好比猫狗大战,一句话就能炸个半天。
顾长安原本有些担忧,但时间长了,听他们怼来怼去也挺好玩的,也没有耽误正事,顾长安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这个任务毕竟很特殊。
如果气氛沉闷,那远航时间一长,整个星舰像是一潭死水,更难过。
在巡逻任务的规律轮班中过去十日,他们来到了第一个大型跃迁点前。
就算搭乘着星舰,人类想要平安通过大型跃迁点,都必须进入休眠舱休眠。
顾长安和谢廖沙了解任务,知道从大型跃迁点出去就要踏上一条生死之路,所以无心多言,再三检查设定航线后,沉稳地做好进入休眠舱的准备。
唐和张伯伦每日斗嘴,其实也是缓解心中的猜疑和压力,现在终于就要进入大型跃迁点,他们都觉得那等出去后,离第一个任务坐标就应该不会太远了,因此也都急着进入休眠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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