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顾长安身上散发出的光芒从两人相触的地方开始,瞬间在谢廖沙身上蔓延开来,迅速将谢廖沙整个人笼罩。因此顾长安没有像谢廖沙那样握空,而是实实在在地握住了谢廖沙的上臂。
乍一看,就像他们两个都在发光。仔细看,还是有很大差别,谢廖沙只是被光笼罩住,而顾长安,简直是字面意义上的熠熠生辉。
和唐与张伯伦记忆中的伊芙一模一样。
就在谢廖沙整个人被光芒笼罩的那一刻,顾长安牵着他向光屏走去,一直向前,穿过透明视窗化的光屏,直接走出了征服号外,然后,继续向前走。
他们如履平地,在没有空气没有土地的宇宙真空中,一步步走向只剩一半的地球。
唐和张伯
伦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第一时间,甚至没法处理视觉系统传来的信息。
等反应过来,他们更是僵立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顾长安的行为,已经与实力强大这种评价无关,而是彻彻底底的超出人类的行为。
恐惧、震惊、担忧、疑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本就因为星际远航而不再稳定的精神世界中回荡冲击,唐无法将视线从那两个人越走越远的背影上移开,他下意识去摸索腰腹间的圣母像,但一触摸到制服衬衫下的存在,又收回了手。
张伯伦脱力般地跪在地上,徒劳地念诵着祷词,但他其实并不明白自己此刻祈求着什么,他那以精明细致著称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但当唐从背后以一种温柔而坚决的姿态搂紧张伯伦的腰,安慰他,让他回过神的时候,张伯伦忽然明白,他只是下意识去做一件习以为常的事,以此来对抗眼前切实发生的、无法理解的异象。
张伯伦侧过脸,伸手抚上漂亮男友的后颈,引着唐微微垂首,配合自己的吻。
爱人的温度,比宇宙中任何事物都更能安抚人心。
顾长安牵着谢廖沙的上臂往前走,按理来说,他们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走完征服号与地球之间的距离,但实际上,他们走出征服号不到一分钟,就已经快要抵达了。
“||||||||||||||”
右耳中那无法描述的呼唤,从他真正听到的那一天,也就是类地球71年1月25日那天开始,就再没有停止过。
一开始,它只是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在2星球后,它一秒都没有消失过。
他耳中的声音,依然是一种未知语言的呼唤,带着狂风暴雨般的磅礴力量,持续不断地冲击他的耳道,如果这真的是“声音”,他的耳膜恐怕早就已经完全撕裂了。
但他已经不会再试图去听清语调,因为他已经明白,这无法模仿、无法描述的呼唤,是人类身体的耳朵永远无法听清的。
它依然是既远在天边,又近在耳畔,既尖利到令耳朵生疼,又柔美到蛊惑人心,既高亢,又低徊,既浑厚有力,又飘渺难寻。
它不真实,没有任何理由存在,却切切实实、时时刻刻都在撕扯他的右耳与大脑,像是有人持续不断地用大规模武器轰炸他的头。
那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痛苦,如果换普通类地球人类来承受,也许那个人会在疯狂中砸烂自己的脑袋。
顾长安现在,却感激这种痛苦。
无法计数的巨量信息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脑海,在这样压倒式的碾压入侵面前,顾长安22年来的人类记忆,简直微如纤尘,像是在暴风呼啸的海面上飘摇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巨浪打碎。
这种痛苦,让他时刻都能保持警醒,让他还能紧紧抓住他的人类身份,其艰难,就像是在岸边拼命抓
紧翻覆于惊涛骇浪中的那艘小船的纤绳。
除了这痛苦之外,帮助他抓紧自我意识的,还有他正牵着的这个人。
他的廖沙。
在不知不觉间,这个在他面前坦诚、直率又常常犯傻的年轻人,已经成为他生命的重要一部分。
抛开荣誉满满的战场阅历、自小憧憬的狄上将和真假难辨的孤儿院记忆,谢廖沙带他体会了更真实更亲密的人类感情,年轻人毫不掺假的勇敢爱意,像是牢牢沉入海底的锚,既是他坚守自我的助力,也是他继续向前的勇气之源。
想到廖沙,顾长安忽然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一切对正常人类来说有多不正常,应该关心一下被他牵着走在真空中的年轻人,他转过身来询问“廖沙,情况如何?”
行走在漆黑的虚空中,是什么感受?上下左右都是连空气不存在的真空,他们却没有缺氧也没有坠落,他们日履平地,他们一步就走出了地球时代宇宙飞船飞上一整天的距离。
当顾长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询问时,他们就静止地站在了完全地虚空中。
绝对巨大的宇宙,无需喧嚣,寂静无声地展示着自己无边际的广阔,这场景足以让任何一名人类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甚至能将人活活逼疯。
谢廖沙甚至没有轻微的颤抖,他用钢铁般的意志和一腔赤诚的爱,强行压制了内心深处的恐惧,他坚定地回握住大校的手,变成手牵手的状态,然后冷静地报告“一切如常,大校。”
顾长安读取了他的回答,欣慰地转过身去,牵着谢廖沙继续向前。
谢廖沙沉默地跟随他前行,视线注意到顾长安的另一只手,正抓着那颗水晶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