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尘一不想守着空空的破寺院,将伸出了他们葬了之后就开始云游,一来捉鬼除妖,二来也是为了寻到杀人凶手。
吾念的声音有些微颤,单薄的灰色僧衣衬得他的身形有些瘦削。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杀人报仇,可总得知道他的四个同门因何而死。
司淮一言不发地看着吾念,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当年他屠尽了满寺的人,又放火烧寺,不知道那人持着禅杖来寻他的时候,看着那满目疮痍,心中又作何想。
吾念转过身来,伸出虚握着的左手,香木念珠饶了两圈套在手腕上,修长的指节慢慢展开,露出了掌心里一直攥着的东西。
那物不足半个掌心大,横面上看着是一朵四瓣的十字花,细看却发现每一瓣的边缘都极其轻薄锋利,瓣尖像极了利刃的尖峰。
司淮小心拿起来在眼前端详了一翻,这十字花镖造得玲珑小巧,做暗器最合适不过,若是周围有些草木,没进去了便很难发觉。
他忽然记起早上发现这两具尸体的时候,他们是靠在墙根上,那堵墙里边正好栽了树,落了一堆叶子在院墙外,也许正好就能遮住这不大起眼的东西。
这是杀死他的凶器司淮将十字花镖拿在跟前,眼神扫了一眼脖子上有伤伤痕的尸体。
吾念点了点头,这东西落在角落里,被我拾了。
那为什么不给盛小姐她是盛家的少宗主,对仙门百家有了解,没准知道此物出自何处。
她未必知道。吾念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寻此物的出处寻了三年,问过许多仙门修士,却从来没有人见过。
什么意思这十字花镖和三年前寺院的屠杀一事有关联
尘一还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师兄,当年死的时候正和他这般年纪,被一剑穿喉刺死,那个窟窿一直在流血,敛尸的时候血都没干。我师兄死得最惨烈,捅穿了腹部不说,半个身子都……
吾念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前闪过三年前血腥的一幕,才艰难地将这句话说完,他的半边身子挂在佛祖的莲台上,模糊的血肉里,埋着这么一朵带血的十字花。
他将烛台放到了手边的桌子上,从衣服里翻出一个包得严实的小布包,小心地打开来,一点一点露出里面那朵四瓣的利刃。
那朵放了些年头的花比司淮拿在手上的那朵色泽暗了许多,边角的锋刃有了斑驳的锈迹,中间花蕊的地方,似乎还有拭不掉的血污。
此事是我私心,这十字花镖是唯一的线索,我若交给盛姑娘,如何再去查出三年前的旧事。
吾念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从司淮手上取回那枚花镖,将旧的那块放在了一起,贴身放了回去。
仙门百家,错综复杂,盛家没有什么理由要帮一个和尚查冤屈,就算查了,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将凶手揪到他面前来。
蜡烛发出快要燃尽的噼啪声,吾念念了声阿弥陀佛,将烛台留下,转身便要离开。
司淮在原地默了一会儿,忽然便到了吾念身后,一把抓住了他伸出去拉门栓的手,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挣脱,一把掀起了他的衣袖。
清修的和尚打小便练体格,吾念的身形高大健硕,臂上的肉也生得结实,借着渐微的火光,依稀能够看清几道青紫色的伤痕印在上边。
疼吗?司淮伸出的指尖轻轻触了触,问道。
嗯吾念有些不明所以,有些尴尬地抽了抽手,司淮握着的力劲不大,轻而易举便挣了出来。
是尘一那小子多嘴了吧?他打小被惯着,吃不得委屈,施主听一听就算了。
我帮你。司淮看着他的眼睛,嘴唇轻轻碰合,飘出来这三个字。
吾念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清,抬高了几分声调,问道:什么?
佛门在仙门百家中地位极地,他们确实不一定会帮你,更不一定会站在公义这边。我只是一个散修,不属于任何一家,我帮你。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落下,一声极轻的叹息声里,最后一丝微光熄灭了去。
/
清晨的天还没亮透,司淮就等在了三木原大门口处,早起到校场的弟子见了纷纷表示了一番钦佩,打起了操练的精神。
朝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吾念和尚才和盛兰初一道行出来,见到久侯已久的司淮,面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匆匆和盛兰初说了两句什么便疾行过来。
司淮眉头一挑,先他一步开口道:没想到我真的会来
吾念讪笑着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操练的盛家弟子,一边跟着司淮往外走一边冲盛兰初挥手。
我同盛姑娘说了办白事的铺子里也许能寻些关联,她允我去查了。
司淮转头看了看旁边并行的人,心情忽然有些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吾念跟他说话的时候已经不是一口一个贫僧。
盛大小姐没让人跟着你我不是盛家的人,她总不见得放心我。
出三木原只有两条并行的木桥,底下全是水,若是有盛家弟子跟在暗处,那便只能挂在木桥底下了。
司淮低头看了看脚底,连半点缝隙都不见木桥,显然不大可能吊个人在地下。
吾念知道他在想什么,失声笑了笑,道:我把尘一压在那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