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煦浑不在意地吹了声口哨。
因为常弥在,他们俩一直压着这个话题。直到第二日凌晨天不亮,去到市集的路上,小春才又问出口。
“昨天干嘛那样教小弥?双儿怎么能不嫁人……即便是男子,年纪到了也还是要娶妻的啊。”
宋煦点点小春的脸颊,软软的,很有弹性,被小春一胳膊挥开。“……别闹,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我们能挣个好的家境,那小弥想做什么不成呢?世人设定条条框框,规定大多数人必须要怎样做,不这样的做的人就是另类,就该被抨击——迎夏,你还没吃够亏吗?”
天还没亮,几点星闪着,青白色从地平线往上流淌。空气中透着令人舒适的凉意,风中传来青草香。
小春瞪着眼睛,要说的话装满一口袋,却被宋煦这一句给堵了回去。
他张口结舌,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我吃什么亏了,我不是有了你吗……”
“如果没有我呢?以前的宋煦怎么样对你你忘了吗?半年前在大石村的事也是,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出来?”
宋煦知道这话说了,小春要难受,但他必须说。
“你只是习惯了。不够强大就要任人摆布,听别人的闲言碎语,被人控制着做不想做的事,还得自己告诉自己我想做。人生在世,的确不可能有完全的自由,但我们每强大一分,就能有一分的自由。迎夏——”他伸手捋了一下小春散落在脸颊旁边的碎发:“你信不信,就算你的肚子没好,这次我们赚够了钱回去,也不会有人敢再在你面前多一句废话?”
小春眼睛一眨,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还懵着。
他傻傻地又问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会吗?真的可以吗?
“那煦哥觉得自由吗?你当初被迫娶了我……不会……”
不会后悔吗?
“如果说这种世俗约定有什么好处的话,唯一的好处就是把你送给了我吧。”
小春被这个级别的情话砸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回应道:“我、我不懂什么好不好,该不该的……但是我,我真的觉得很幸运……”
话说到一半,眼泪竟然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煦哥,我就是你该这样你该那样教着长大的……如果你将来觉得我不懂你,有更加聪明、更加好的人看上你……”
“那关我什么事?”宋煦拿袖子给他擦眼泪,又气又好笑。好不容易告个白,竟然又把人告哭了。
“那一定是你,只有你。”
哪怕确实有更好更聪明更符合我审美的人出现,我也会当他不存在的。
婚姻不就是这样吗?
因为爱上了,情愿自己套上锁链。
小春一路上都在神游天外,直到天光大亮,两条街逐渐人头攒动的时候才收拾好心情。
入目的便是一团团挤进来的关外商人。
“茶叶!上好的南方茶叶——种类多,品质好,量大便宜……”
“丝绸丝绸!宫廷绣娘亲手绣的帕子——”
“上好的白瓷嘞!”
耳边的吆喝此起彼伏,喧闹声冲破天际,到处都是人。小春吓了一跳,这哪还看得出什么汉人胡人,只剩一个个黑点了……
宋煦连吆喝都不需要,已经迅速地卖出了十多斤的货,后头竟还有人在排队,搞得小春以为他们还在卖两三文的小吃食。
也、也太夸张了吧!这么贵的东西!
朝阳跃出云层,街道更加的拥挤。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战鼓齐鸣,轰隆作响,连脚下都被震得不住发颤。
整个集市都被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往鼓声响起的地方看去——只见一排骑兵,高头大马,铠甲泛着银光,手中长枪红缨飞扬。后头整齐列着一排排的士兵,个个披坚执锐,气势磅礴。
“勇武军……是勇武军!!”
有人认出了他们的战旗,大声喊道。
“什么,勇武军!?”
有些汉话不好的关外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恐惧,一个个地往后退。有一就有二,明知道他们这些商人是被特地放进关内的,应该不会有事,却忍不住不安恐惧。顿时,本来就拥挤的街道更加混乱不堪,不时有人为了外撤而弄倒沿路的摊子。
“稍安勿躁!”
“勇武军为了大家的安全,特调士兵前来护卫!行商者只要有许可,自能自由出入!”
有官府的人急急跳出来,赶紧喊话。渐渐地这样的声音传开,总算遏制住了人们的恐慌情绪。
“勇武军?”宋煦奇怪道:“那不是驻守在和平关的军队吗,为什么是从城南边过来的?”
小春也很茫然:“而且他们不守关了吗……”
这点人必定不是一个边关军的全部编制,但出现在这里确实不太合理。
有几种可能,要么这是增派的新兵,刚好路过这里,要么进入关内的商人里混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要么就是关外最近局势紧张,怕有人要在这里闹幺蛾子……
或者还有种可能,长官脑子进了水,出来玩。
宋煦由衷地希望是最后一种,不然别的哪个都意味着未来的不太平。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他还立过这样的flag:要是大旱的话,关外人肯定想搞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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