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好眼力,”顾惜朝长长叹息一声,然后道:“苏楼主是对在下有恩,但是在义父的事情上面,他确实做得有些不地道。”
“怎么说?”傅宗书颇感兴趣道。
“无论如何,那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恐怕连那个试图攀附大人的小人也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顾惜朝寒声道:“若是苏楼主真的和诸葛大人有些关联的话,不过是靠近关外的一介小小官身,就算是略微地动一动,对于他们而言,恐怕也只是一件根本添不上麻烦的小事情,但是一直到了现在,也不见义父大人的位置有所改换,可见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过。”
傅宗书目光奇异地瞧着顾惜朝,面上却流露出遗憾与叹息来:“也确实如此,那位苏楼主确实做得不对,也难怪顾探花心生怨恨。”
他放下了手中的《七略》,态度稍显亲近道:“这本书我虽然只是翻看了几页,但只是其中的一些小篇幅,就足以看出顾探花在策略之上的天资,顾探花说是担忧自己之后的前程,但是在我看来,有了这样的才华,又怎么不会有着一个足以与之相匹配的前程呢?顾探花回去稍待几日,相信以圣上的眼光,不会让顾探花这样的人才流落在外的。”
顾惜朝感激而去。
等到这位新科谈话告辞离开,傅宗书才冷下了神情,他的身边是一位得他信任的老管家,见到自家主子神色不对,试着开解道:“可是这顾探花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对?”傅宗书反问道:“他哪里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您为何这般……”管家不解道。
“深受苏遮幕大恩,却在一朝得势以后,投向了他敌人的一方,”傅宗书摇了摇头,不屑道:“升米恩,斗米仇,说得就是这位新晋顾探花了。”
“既然如此,这样的人就不应该重用了。”管家小心道。
“哈哈,”傅宗书却反而笑了起来:“你错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应该要用。”
“这世上多得是忘恩负义之人,”傅宗书唇边染上笑意道:“这位顾探花虽然让自己表现得多么漂亮,那也只能说他是虚伪至极。在这之上,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越是这样的人,他就越是看重自己的利益,只要我能给他想要的,他就会像是一条狗一样,死死地追在我的后面,再怎么驱赶,也不会离去。他们舍不得那一根根的肉骨头!”
“大人英明!”老管家急忙拍马屁道。
傅宗书哼声笑道:“更何况,他之前也算是金风细雨楼所属的那一派系里,接纳对方的叛徒,这不就是最好的打击他们的办法吗?我真的想要看看,那样一群天天喊着主战的人,在面对这样一位顾大人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真是想一想就让我开心的不行!”
“大人实在是睿智啊!”老管家赶忙舔道。
金风细雨楼中。
苏遮幕已经离开了前段时间一直躺着的病床,他的脸色红润,肢体有力,坐在堂中的大椅上,也能够很明显看出他面色上的轻松与喜悦,这是摆脱了病魔之后的欢悦,这段时间以来,整个楼中一改之前的沉郁,开始焕发出新一轮的活力。
他收到了楼中管理人员送上来的情报。
渐渐的,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苏梦枕就坐在苏遮幕的下方,他的面色依旧很苍白,因为冬日寒冷的关系,他穿上了十分厚重的衣袍,红色的衣袍上是一种黑底暗金色的纹路,颈边是一圈白色的狐裘,他的面貌近些时日似乎消瘦了些许,衬托得他的下巴有些尖,但他仍然没有改变的,是他不曾流露出丝毫虚弱的姿态,还有他目光中不熄的寒火。
“发生了什么事?”轻咳了一声,苏梦枕问向自己的父亲。
凝聚起了眉头,苏遮幕将这份情报送到了自己儿子的手边。
看了一眼这份令苏遮幕不快的情报,苏梦枕只是微微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后,才十分不赞同地评判道:“这样做太过危险了。”
苏遮幕抖动了一下胡子,生气道:“这上面写的是惜朝在傅宗书府上和他之间说过的一些话,那位傅大人已经接受了他的投诚,他有什么好危险的!”
“父亲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苏梦枕淡淡道。
“你相信他?”苏遮幕有些不解道。
苏梦枕微微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淡,却有着一种不可置疑的温暖之意:“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想要对付傅宗书,但是想要潜伏在他的身边,为了博取傅宗书的信任,有些时候,他就会面临一些不愿去做但是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而且,虽然傅宗书为人多疑奸诈,顾兄很难说不会露出任何的失误之处,金风细雨楼中也曾有人受此重任,但大部分弟兄一旦暴露出来,极少人才有幸能够活着回来。”
“这份情报对于顾惜朝的话描绘得如此详细,”苏梦枕瞥了一眼这张薄纸,然后道:“我相信,这是傅府故意流传出来的,为的就是让顾兄投诚一事再也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
苏遮幕也叹息一声,而后沉默了一会,他才又一次询问道:“但是你才不过和惜朝相见过几次而已,这份情报上对于他背叛的理由说得有理有据,你又是为了什么,会这样确定他是想要潜伏在傅宗书的身边,而不是……真的背叛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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