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兜里振动两下,他边走边拿出来看,即便答案在意料之中,梁栋看着屏幕,眼底还是染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不不不,我说着玩呢】
【你好好学习,毕业了再回来[刚把爹.gif]】
他不知道顾宜乐是以何种心情打下这两行字的。
这里头必然有为他着想,不希望他来回折腾的成分,但更多的必然是出于顾虑,觉得现在见面为时尚早,或者根本不想见面。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梁栋已经可以预想,到时候哪怕时机成熟,光是把人约出来可能就要费好大功夫。
或许是因为着急拥有,又或许因为怕他溜走,面对顾宜乐,他的耐心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少一些。
梁栋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操之过急。顾宜乐正在学着接受和依赖,总有一天,他会毫无负担地敞开心怀。
上午有个小组研究,算是假期作业的一部分。
到地方时五个人只来了三个,还有两个回家了。
“梁哥家在首都吧?有直达飞机。”董俊哲吃力地把假期前从工厂弄来的材料往桌上搬,嘴还闲不住,“大家都回家过节了,看这学校里冷冷清清的,怎么样,要不要也回家待几天?”
梁栋换上实验服,走过来和董俊哲一人一边协力把东西扛上桌。
“票已经订了。”他说,“晚上出发。”
董俊哲一愣:“还以为你这个假期不回家了呢,谁知道闷声不响的都要走了。”
“临时决定的,待一天就回。”
“在天上来回飞一圈都不止二十四小时,不干脆在家多待几天?”
“不了。”梁栋拿起手套往手上戴,“回去办点事,不是为了休假。”
正好这边实验室离不开人,他们组全靠梁栋带着,要是他不在,这个项目说不定得拖到临开学。
思及此,董俊哲代表全体组员向梁栋表达最诚挚的感谢:“谢梁哥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回头嫂子来这儿看你,咱们几个一定把活儿都包揽了,给你放个十天半个月的婚假!”
梁栋很浅地笑了笑,没回话。
上午的研究工作扫尾的时候,梁栋拿起手机,想着要不要告诉顾宜乐他要回国一趟。
这次回去是为了爷爷的八十大寿。
原本说好不必回的,昨天接到来自母亲的电话,说老人家自今年入秋身体就每况愈下,年纪大了多愁善感,嘴上成天念叨孙子,梁栋的父亲当即就下了命令让梁栋买机票回来。
梁母知道儿子不想回,帮着尽力推托,到底没能扛住压力。昨天她在电话里几度哽咽,说老爷子糊涂,当年因为梁栋出柜死活不肯认这个孙子,如今身体不行了又惦记,最后用一句“他终究是你爷爷”令梁栋彻底丧失了反驳的立场。
梁栋当晚便在航空公司的网站订了往返机票,二十四号下午到首都,晚上回家,第二天中午参加寿宴,晚上赶往机场飞l市,时间安排得很紧凑,一点空隙都没留。
这样安排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来,他不愿在家里多待;二来,他担心万一有多余的时间,会忍不住动别的心思,比如看一看从首都飞往s市的机票。
梁栋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心想等快登机的时候给顾宜乐发条消息吧,就说要去工厂实地考察,那边信号不佳,会失联十几个小时。
比起短时间内无法见面,他更不想让顾宜乐害怕。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正当梁栋安排好一切,打算中午啃个三明治果腹,争取抓紧做完早点收工去机场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先是振动几秒后停止,再如此反复三次。
梁栋摘下手套解锁手机,看见打来的是视频通话而非语音电话的时候还在疑惑,一旁的董俊哲凑过来瞧了一眼来电备注,就识趣地走开给他腾地方。
到门口见梁栋还愣着,董俊哲催道:“梁哥赶紧接啊,别让嫂子等急了。”
梁栋便接了起来。
实验室的无线信号不错,刚接通就能看到画面了。
不过很乱,声音也杂,不知是谁在掌镜,可能手盖住了镜头,屏幕里黑乎乎的,偶尔有光线闪过也只是短短一瞬,别说人影,连个轮廓分明的物件都看不清。
梁栋听见有人在说“疼不疼”“他怎么还不接”,有人在说“通了通了”“乐哥快看啊好大一只帅哥”。
还有一个人,断断续续似在抽泣,呜咽中混着几句诸如“不要”“挂掉”“我不看”之类的抗拒言语。
连续多日的语音聊天让梁栋能迅速在嘈杂中辨别出属于顾宜乐的声音,确认在哭的是他之后,梁栋心里发慌,忍不住唤道:“乐乐。”
没得到回应,他接着问:“乐乐,你怎么了?”
那边又是窸窸窣窣一阵杂响,梁栋听见一个女孩说“他在叫你呢”,又听见一个略显粗粝的男声说“快把脸埋他胸肌里”。
等了约莫半分钟,手机被另一人接过,镜头慢慢见了光,屏幕里出现一截白生生的脖子和一段隐约发红的下巴。
下巴尖垂着一滴疑似眼泪的液体,被一只轻微发着颤的手抹掉了。
哭过的嗓音不复平日里的清亮,变得瓮声瓮气,不过梁栋还能肯定是谁在跟他说话。
“我说不用给你打,他们偏要打。”画面里的身体随着抽气微微动着,偶尔露出一开一合的嫣红唇瓣,“我没什么,就是、就是调琴轴的时候琴弦断了,崩到脸,有一点小、小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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