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这里?”乐知时问。
宋煜熟练地点好菜, 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又低声和她沟通了过敏忌口和其他的什么,等到服务生离开, 他才抬头去看乐知时,“你记性真的不怎么样。”
“我说过吗?”乐知时皱了皱眉,回忆不起来。
“高铁上。”宋煜说。
乐知时隐约回忆起一点点,大概是他随口提到的,毕竟自己闲聊的时候大多没什么逻辑。
但宋煜就像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存储记忆的机器,一些乐知时觉得无足轻重、他根本不会记得的琐事,宋煜永远可以清晰地指出,甚至是时间和地点。
他认为这只是因为宋煜聪明、天赋异禀。
服务生推门进来,手里除了白瓷茶壶,还有一个方形的软垫,宋煜侧头看向她,向她指了指乐知时,服务生立刻会意,走过去请乐知时先起身,然后在椅子上放下软垫,“您请坐。”
等到服务生离开,带上门,乐知时有些耳热,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他们坐在一张桌子的两端,隔得很远,乐知时把餐桌礼仪什么的都抛到一边,搬着椅子到宋煜身边坐下。
或许是宋家的家教比较随性温馨,大家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围坐在一起,即便房子很大,但他们都喜欢坐在小圆餐桌上。
乐知时习惯了挨着宋煜坐,刚去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必须在学校吃饭和午休,六岁的乐知时跟着同学一起排队,让食堂的阿姨把饭菜装到他的保温碗里,然后和同学们一起坐到长方形的桌子上吃饭。
但乐知时不知道不同年级是要分开的,他总是不让别的小朋友坐在他旁边,用手掌按住那个凳子,然后张望宋煜的身影。
后来他看到宋煜出现在另外的队伍,端着饭和别人一起,走到距离他两个走廊那么远的位子坐下,期间无论乐知时怎么招手喊他,宋煜都不会过来。
乐知时不是容易气馁的小孩,他试图把自己的凳子端走,但拔了半天,发现这个凳子是固定在地上的,他根本弄不走,于是最后只端走自己的饭,穿过人群跑到宋煜的面前,啪嗒一下把自己的饭碗放到宋煜所在的桌子上。
那时候的宋煜和桌上的其他同学一样,都很莫名地抬头看他。
“你来这干什么?快回去你们班。”
乐知时摇头,“我要和你一起吃。”
他是很奇怪的小孩子,宁愿站在宋煜的身边也不愿意回去,就这么站着拿勺子舀饭,一口口乖乖塞进嘴里。
宋煜眼睛看着巡管的老师,催促他好几遍,但都无果。
“你站着不累吗?”
“累。”乐知时说话含糊,借坡下驴似的挤到和宋煜一个椅子上,但屁股只坐一点点,抱着自己的饭盒继续吃。
其他的同学会笑宋煜,甚至说:“哎呀,你抱着你弟弟吃吧。”
“就是,这么可爱。”
乐知时还会很礼貌地对夸他可爱的人说谢谢。不过在宋煜犹豫半天,考虑是不是要抱起来的时候,巡管老师出现,把乐知时拽回到一年级。
和往常一样,乐知时会哭,但是不会大哭吵到别人,就很安静地掉眼泪,饭盒不放在桌子上,要抱着,这样他可以侧身望向宋煜的方向,边哭边吃,还要倔强地盯着哥哥。
乐知时每天中午哭,本来就挑食的宋煜总是吃不太下饭,再怎么假装,他也看得到。所幸后来学校取消了集体午餐的规定,他们一起回家吃饭,这样悲惨的午餐体验才结束。
小学时期的宋煜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寻常小孩经历不了的事,他想这大概就是自己的记忆为什么可以这么深刻。
看到乐知时把椅子挪到自己身边,宋煜什么也没说,给他倒了杯热的花茶,把杯碟递到他面前。
“喝一点。”
尽管是命令式的话,但宋煜的语气很温柔。乐知时听话地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放回到桌子上,用杯壁捂手。
“你觉得我长头发不好看吗?他们都说我长头发会很好看。”
乐知时侧过脸看他,很直白地把原因都说给宋煜,“想让你看我才不剪的。”
宋煜听罢,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茶杯,手覆上乐知时白皙的手背,指腹滑过那上面清晰的血管痕迹,“好看。”
他垂眼的样子总显得很温柔,那些会给人以压迫感的情绪都被折叠了起来。
“那就不剪了。”他说,“想留就留。”
乐知时觉得宋煜真的很奇怪。有时候强硬到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和左右他的决定,下达指令的时候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但是有时候又超级容易妥协,仿佛有一个可以随时切换状态的开关。
但当他回忆宋煜和他人相处的画面,这个开关似乎又隐形了。
他很多时候很安静,不太愿意说话,但有时候会因为一些小事不断地在乐知时面前说些重复的话题,带着气,但又不直说,让乐知时觉得他其实很可爱。
如果可以的话,乐知时希望这样的宋煜永远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他们最好只能看到宋煜生人勿近的表象,找不到宋煜隐藏起来的开关。
乐知时待人慷慨,乐于分享,除了宋煜。
菜上上来,无论是烧腊还是点心都非常合乐知时的口味,宋煜夹什么他吃什么,蟹粥喝下去一大碗,浑身都发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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