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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西斜,月影初升。
此时已是仲秋之季,阵阵暮风中带着绵绵的凉意。
白起紧紧的搂住婷婷,仿佛是害怕婷婷着凉,又仿佛是害怕婷婷被风吹走。
婷婷身穿漆黑色的铠甲,长长秀发用一根串了白玉珠的深红丝带扎成高高的马尾辫,显得英气十足。
但她的脸庞是那样的白嫩,笑容是那样的甜美,身姿娇小袅娜,楚楚惹人怜。
“婷婷,你还记得伊阙吗?”白起柔声问道。
“当然记得。”婷婷回答道,“六年前,你在伊阙打了一场大胜仗,而我就陪在你身边。”
白起笑道:“婷婷的记性真好。”
婷婷伸指刮了刮白起的下颚,俏皮的道:“我的记性是时好时坏的,唯有我人生中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情,我才记得清楚深刻!”
白起朗声而笑:“哈哈,我荣幸之极!”
秦军吃完晚饭,两名哨探回报称成皋的魏军有异动。
白起向嬴稷请缨:“西帝,请让微臣前去应付魏军。”
嬴稷点头同意,道:“白卿家,寡人知道魏军不是你的敌手,不过今次情况特殊,你万勿出手太狠,只教他们知难而退就行了。”
白起道:“谨诺。”旋即向大帐外头走去。
婷婷步履轻快的跟在他身畔。
嬴稷呼道:“小仙女,你就别去啦,留在营中歇息歇息吧!”
婷婷转过身,抱拳一揖,道:“西帝好意,臣妇感激在心,但臣妇必须助夫君一臂之力。”说完就回身。
白起站在门帘外等待着,婷婷一走过去,他便攥住了婷婷的皓腕。
嬴稷心里又酸又苦,重重的吐出一口闷气。
魏冉微笑道:“西帝,待小仙女这趟回来,必定疲惫饥饿,您可得为她准备好美味佳肴啊!”
嬴稷顿时精神大振,“蹭”的从座位上站起,兴冲冲的吩咐蔡牧道:“你去火头营传旨,让庖厨制作葱烧海参、竹荪野鸡汤、桂花莲子羹、炙乳鸽!炙乳鸽记得要撒枯茗子末!”
蔡牧笑嘻嘻的揖道:“谨诺!谨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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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子时,晋鄙带了一支八千人的武卒队离开营寨,打算偷袭秦军。乐毅来劝阻道:“晋将军,你莫要与奉阳君置气!”
晋鄙冷笑道:“那老匹夫当众讥嘲魏军,晋某身为魏军主帅,岂能无动于衷?何况我等声势浩大的联合伐秦,到了秦人眼皮底下却缩步不前,岂不是给秦人看笑话么?我大魏万万丢不起这个脸!”
乐毅道:“晋将军,你即使要与秦军作战,也应该先仔细部署一番。你现下只带了这八千武卒,绝不足以与秦军缠斗!”
晋鄙道:“晋某也不是去和秦人死斗,只去秦营射几波火矢,扰一扰秦人。”
乐毅叹道:“秦军戒备森严,恐怕不会让晋将军如意,晋将军还请三思而后行!”
晋鄙苦笑道:“乐将军关心晋某、关怀友军,晋某十分感谢。然而晋某主意已定,便是今夜丧命,亦无怨无悔。”语罢,扬鞭策马,率队西奔。
乐毅无可奈何,只得回到自己的燕军营寨,通知将士加强营地防备。
暴鸢、廉颇也和乐毅一样做了防御部署。
他们担心晋鄙把秦军招来。
其实如果晋鄙真把秦军招来,以四国联军的总兵力,协同合作、共战秦军,联军是颇有优势的。但四国各怀心思、各有盘算,却是并未真正的同仇敌忾。他们本来谁也不肯首攻,赵、魏、韩三国军队更是互相盼着别家先去试碰秦军锋芒,李兑出言讥讽晋鄙,正是激将之法。对李兑来说,魏军的死活并不重要,他甚至盼望着魏军被秦军屠戮,因为魏国的衰弱正有利于赵国争霸。但倘若魏军引来秦军进攻成皋,那就很有可能损害赵军军力,故而李兑也是夜深未眠,全力协助廉颇部署。
隔不多时,联军听到远方传来马嘶虎啸人嚎的声响,西边的山野里隐隐冒出红彤彤的火光、灰蒙蒙的烟尘。
乐毅、廉颇、暴鸢都打醒十二分精神,披坚执锐的坐在战马上。
又过了片时,远方的马嘶人嚎声越来越近,似乎是有大队的人马在往成皋这边狂奔而来。
乐毅、廉颇便即带领部众前去察看,发现那些狂奔的人马乃是溃退的魏军。
晋鄙灰头土脸、气喘吁吁的骑马冲入乐毅的部队,对乐毅道:“快……快回大营!”
乐毅有些狐疑,但还是同意了。燕军护助惊慌的魏军撤向成皋,廉颇领着两千铁骑依然留在原地。
丑时三刻,赵军的两千铁骑也回到成皋。廉颇下马,阔步走进暴鸢的营帐,李兑、乐毅、晋鄙均已在场。
“秦军没有追来。”廉颇道,“诸位暂时可以放心。”
暴鸢长吁了一口气,死灰般的脸孔上渐渐恢复血色。
晋鄙的神情也放松了不少,右手拿起案上的一只酒壶,仰面“咕嘟咕嘟”灌下半壶浊酒。
李兑交抱着双臂,阴恻恻的笑道:“晋将军这是借酒压惊乎?”
晋鄙也不出言反驳,自顾自放下酒壶,沉沉的叹息一声。
乐毅问道:“晋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八千武卒偷袭秦军之后遭到了秦军的追杀吗?”
晋鄙嘴角瑟瑟颤抖,脸上突然呈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似惊似恐,亦怒亦惭。良久,他又叹息一声,才缓缓说道:“事已至此,晋某也不介意在诸位面前丢人了。晋某率领的八千武卒还没杀到秦军大营前,就在半路中了白起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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