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过了数百年之后,和氏璧却从楚王宫流出,下落不明,直至赵国宦者令缪贤机缘巧合的在街市瞅见,花了五百金买下,献给君上赵何。
秦王嬴稷对和氏璧颇有兴趣,与大臣们商议一番后,立即派遣使臣携带国书赴赵,称秦国愿以十五座城邑换取和氏璧。
消息传入后宫,太后大为不豫,连午膳也顾不得用,匆匆前往大殿。
其时嬴稷已散朝,大臣们尽是退出大殿,只有相国吕礼多留了片刻,这会儿也刚准备离开。太后径自步入大殿,看到吕礼,蛾眉倒竖,厉声道:“吕相国留步!”
吕礼打了个冷颤,脸上血色顿消。
嬴稷走下王座,和和气气的道:“母亲,您不在甘泉殿用午膳,却来此间作何?”
太后一双美目直通通逼视嬴稷,道:“哀家听闻稷儿将以十五城换取和氏璧,可有此事?”
嬴稷微笑,答道:“确有此事。”
太后斥道:“胡闹!”
嬴稷面不改色,从容不迫,那吕礼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嬴稷眉梢一搐,与太后说道:“母亲,您先勿恼,且听寡人解释。寡人此举,仅是想与赵国修好邦交。”
太后冷哂:“哦?”
嬴稷庄重的道:“赵国国力虽不及大秦,君臣却很倔强,不似魏韩那般容易安抚。寡人知悉赵何一直惦记着被秦军攻占的城邑,所以寡人决定归还他一些土地,让他感念大秦的恩惠,莫与大秦作对,可寡人又不想教大秦失了威严,故而要赵何用和氏璧来换取城邑。”
太后冷冷的一笑,道:“稷儿,你诚然是苦心一片,可你有没有想过,大秦军民、天下世人,有多少人能懂得你的筹谋?他们只会当你是一个注重一己私欲、轻视江山社稷的昏君!”
嬴稷微笑道:“眼下只要能消除赵国于大秦的边患,确保大秦他日可安心伐楚就行。至于寡人的用心,只消假以时日,天下人必将了解。”
太后摇一摇头,道:“阿冉不在咸阳,果然就没人能够给稷儿提议周全之策。”双目鄙夷的瞥了吕礼一眼,道:“愚蠢庸才,有何能耐高居相国之位!”
吕礼忙给太后磕头。
嬴稷心里全是怒火,却不便当着母亲之面发作,只将双拳攥得紧紧的,攥出两手热汗,强颜道:“母亲,国书已由快马送出,来不及召回了。请您相信寡人,寡人定能妥善处理此事。”
太后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道:“好,那哀家就拭目以待了。”
这天嬴稷在蒹葭殿用午膳,希儿温婉的服侍着,一对儿女也乖巧的陪在一旁。嬴稷喝了两爵凉酒,吃得半饱,心绪稍宽,随口与希儿说起先前的事情。
希儿劝慰道:“大王,太后说话虽严厉,却到底是顾惜您的名望。”
嬴稷道:“寡人若直接送给赵何十五座城邑,那就像是秦国在向赵国求和,是丢整个秦国的脸,以城易璧虽然听起来荒唐,却是将国事转变成了寡人的私事,届时无非是寡人自己的品行受到些许妄议罢了。大秦国威较之于寡人个人名望,当然是大秦国威更重要。”说到这里,他不禁“嗤”的一笑,道:“太后是聪明人,岂能想不通个中缘由?她纯粹是借机责备寡人用人不善。相国吕礼曾经与魏冉不和,因此太后也不待见吕礼。”
希儿莞尔道:“朝政之事,妾身是听不明白的。不过那位吕相国既然深得大王器重,想必也是颇具贤才,他可有向太后进言呢?”
嬴稷脸皮抽搐了一下,表情变得复杂非常,似是想哭又想笑,沉声叹道:“那吕礼还真是没出息!枉费寡人对他如此信赖!”
且说赵王收到秦王的国书,当即召集群臣廷议。
赵王愁容满面,道:“和氏璧仅是一件器物,寡人虽喜爱,却也乐意将其让于秦王,为我赵国取得十五座城邑。然而寡人担心秦王机诈,待我国使臣送璧入秦后,秦王收取宝璧,却拒绝交出城邑。失去和氏璧倒是小事,但赵国受骗,便是莫大耻辱了。然寡人若不把和氏璧送去秦国,又有可能触怒秦王,引秦军发兵攻赵。寡人不愿为了一件器物而与秦国发生争端,亦不愿受秦人蒙骗、损辱国体,诸位卿家以为寡人当如何应对眼前困局?”
众大臣在殿上商议了半晌,想不出什么办法。
这时,站在赵王身边的缪贤说道:“大王,小的有一员门客,智勇不凡,许能帮到大王。”
赵王好奇道:“是何许人也?”
缪贤道:“此人名叫蔺相如。当年微臣犯了事,原想逃到燕国避祸,但蔺相如劝微臣留下,并建议微臣脱去上衣,伏在斧刃上向大王请罪,大王仁慈,赦免了微臣之罪,微臣才在邯郸尽忠至今。”
赵王“哦”的一呼,笑逐颜开道:“寡人记得此事!当时寡人还觉奇怪,你怎会想到伏在斧刃上请罪,原来你是受人指点了!看来那蔺相如确实是个聪明人,你速去把他唤来殿上!”
缪贤躬身一礼:“遵旨!”即刻奔向殿外。
大将廉颇皱着粗眉,抱拳作揖,道:“大王,那蔺相如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大王当真放心将此等重任交托于他?”
赵王唏嘘道:“眼下寡人无计可施,诸位卿家也提不出良策,不妨就让蔺相如去试一试。”
过了半个时辰,缪贤领着蔺相如走进殿来。蔺相如跪地叩拜:“草民蔺相如叩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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