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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日这一天又有个轰动全寨的大仪式——拉牛旋塘。
    这个仪式标志着鼓藏节开始进入了高潮。
    旋牛塘周围人山人海密密麻麻,外圈的山坡上,站着的大多是观礼的女性,内圈的大多是男性。
    女性是不能亲自旋牛的,毕竟这东西身大力沉,男人都需要七八个才应付得过来,不过她们可以在旋牛前后的游行队伍里参与。
    上午吃过饭,两位舅舅和李君阁便来到牛栏前,将一些稻草捻成绳子,穿过牛鼻子将牛拉出来。
    这是两头雄健的大牯牛,一身皮毛油光铮亮,肌肉走向在皮肤下清晰可见。
    音爸爸在牯牛的角上分别挂上了阿音祖奶奶的花鞋,还有悬天鹞子祖祖的手枪,标示两位受祭者的身份。
    李君阁放眼看去,各家各户都在自家的祭牛前忙活。
    苗娃还有好些阿音亲戚家后生也过来帮忙,不光自己家,每头大牛身边都聚集了七八个人。
    芦笙队早已等在那里,也许是拉牛旋塘仪式分外隆重,带领芦笙队的人已经换成了那位经验丰富的师傅。
    祭司们在队伍前站立,等待旋塘这一刻的到来。
    祭祀的多是新近去世的人,父亲、母亲、爷爷、奶奶,甚至儿子、女儿,这些人的音容笑貌依然停留在人们的脑海里。
    正因为这样,在拉牛旋塘这一仪式过程中,有一些很特殊的表演。
    十二点正,放铁炮的人在队伍前放了一声大炮,队伍便开始向旋牛塘走去。
    扛鼓藏旗的人走在最前面;
    然后是排成纵队吹奏的芦笙莽筒队;
    育爷爷在两个寨老的搀扶下紧跟在芦笙队的后面;
    其后是家里的女性亲戚们。
    这些女性是家里辈分地位较高的,她们空着手,五六个人一排,形成一个方阵。
    祭司们则走在她们的后面。
    两个舅舅一人牵着一头牛,李君阁和苗娃等人一起将它们围着,帮忙一起赶牛。
    在牛的后面,是盛装的其余女性亲戚们,其中一些用竹竿挑着新衣服新绒被。
    举着鸟铳的音爸爸也在其中,他还不时地比划着动作,以显示玄天鹞子祖祖的威武。
    紧跟着是第二家,第三家……各家的队伍,一时间排成了一条长龙,围观的人或者跟随,或者上坡,或者上树。鞭炮声此起彼伏,人群欢呼喝彩,端的是热闹非凡。
    来到旋牛场,队伍开始绕着四周转圈,四方欢声雷动,这就是老瘪爷所说的“旋塘”了。
    转了两圈后,有人从一边早已挖好的一个泥巴坑里抓来一把泥巴,抹在牯牛的背上,从尾部一直抹到脖子。
    另一个人则抓了一把大米,顺着泥巴的方向从尾部到脖子洒在牛背上。
    同时,等候在这里的苗婶将一对项圈分别戴在两个牛角上,再用一块布将这对项圈绑在一起,另外还在牛头上缠了一只小干鱼。
    完了之后,猎户叔用一块缎子盖在牛背上,便将牛拉回牛栏,阿音家的旋塘仪式便算结束了,后边另一家的牛又接着开始。
    李君阁也终于有时间观摩起其余家庭的旋牛表演。
    在旋塘队伍中,每一家都会有一个人,携带着被祭祀人生前所喜爱的物件。
    比如他喜欢狩猎,就扛一支枪;喜欢养鸟,就用细竹竿子挑一个鸟笼;他喜欢捕鱼,就有一个人表演撒网;喜欢做木匠,就由一个人挑着锯子、刨子等木匠工具,这是悬天寨鼓藏节最具特色的一个仪式了。
    在牛背上抹泥土,是希望土地丰饶,撒大米,是希望五谷丰登。
    一家一家的,延续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每一家的程序都一样,不同的是各家的表演者,扛鸟笼,挑衣物,挑纺具的不用说了,只能跟着走,没有更多的动作。
    拿农具、禾把、戴渔篓背渔网的,那就还要表演相应的动作,而每到这样的时候,旋牛塘上就会迎来一个小高潮。
    所祭祀的亲人如果是一位武术爱好者,那就热闹得不能看了,喝彩声如同暴雨般席卷整个旋牛塘。
    拉牛旋塘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进行了四个多小时,然后才渐渐地平静下来,悬天寨人又在开始准备着下一个仪式。
    牛重新在牛栏集中起来,整个队伍移到了那里,将牛栏围得水泄不通。
    整个牛栏只听到人声鼎沸,鞭炮隆隆,少女们在芦笙的伴奏下翩翩起舞,育爷爷左手执刀,右手拿着青草,带着所有的人群围着牛群跳圆,后面紧跟的是一位挑着饭篓、米酒的寨老,他是第二鼓藏头,苗语叫“戛雄”,这个仪式意为展示祭品敬奉祖宗。
    跟在第三位的是大祭司,他头上的小鱼干最多,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酒喷洒在地,意为驱恶避邪。
    牯牛在众人的推搡下不停地在圈内打转,一是为了向祖宗展示,二来也是让旁观看一看自家祭奉的牯牛是多么好。
    在此过程中,各家的鼓藏旗也集中过来。
    苗族就是用这种绣满图腾的圣物来招唤祖宗英灵的。
    几百户人家就有几百个旗幡,并由自家的男人举着祭祖。
    旋牛完毕,将牛重新安顿到牛栏之后,各家各户,加上各村各寨的代表,几百人的祭祖队伍在芦笙、号角和鞭炮声中,尤如出征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开往刚刚被牯牛们踩平了的旋牛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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