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萧钺, 柳侍郎便跪地不起请罪:“殿下, 臣教子不严,纵着他闯下如此弥天大祸, 甚至还牵连到殿下, 臣有罪。”说着, 他的头朝地上重重一磕。
柳大郎是被人抬着进来的, 见父亲如此, 他当即也要哭着挣扎起来:“殿下,都是我的错,是我人蠢, 猪油蒙了心, 分不清善恶, 这才闯下如此祸事,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殿下, 可此事和父亲无关啊。”
萧钺面上似覆着一层阴云, 他静静的坐在上首,不发一言,对于柳家父子的一番作为, 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柳侍郎仍旧跪地不起,柳大郎也不断鬼哭狼嚎,萧钺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良久,才淡淡道:“柳大人起来吧。”
柳侍郎这才起身,但他仍旧跪着,一张老脸上满是愧疚感激之色:“殿下,老臣、老臣教子不严,实在愧对殿下的信任啊!”
萧钺见柳大郎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因为方才动作过大的缘故,这会儿整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虚弱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一样,见他不似作伪,心中便知柳侍郎并未哄骗自己,应是真的下了死手,想到这,他心中盘踞的郁气稍稍消散了些,他喊人进来吩咐道:“去,将柳大公子抬下去,请太医来诊治。”
柳侍郎闻言,感动的老眼含泪:“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萧钺没有受他这份谢,待柳大郎被人抬走之后,他才问道:“你方才说教子不严,才会酿成大祸,你与孤说一说,到交趾的粮草,你到底插没插手,又插手了多少,从实到来,若有半点隐瞒,”说到这,萧钺凤目微眯,眸中厉色乍现:“你明白后果。”
柳侍郎忙道:“回殿下,老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半分隐瞒。”
说着,柳侍郎长叹一声,说起了长子柳大郎的涉案经过。
柳侍郎乃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柳大郎却远不及其父,读了许多年书,也只能考个秀才,快三十的人,连个举人功名也考不中,以柳侍郎的眼界,自然是瞧不上长子的,见儿子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柳侍郎便也歇了叫他科考的心思,便在吏部给他找了闲职。
谁知,柳大郎读书不行,但却十分的会做人,到了吏部后,因其会做人会巴结,又有柳侍郎这么个靠山爹在,他在吏部混的颇是如鱼得水,柳侍郎见儿子如此争气,也不是不欣慰的,当然,在料草案案发之后,柳侍郎不止一次的后悔当初没有对儿子严加管教。
柳侍郎心中苦笑,像贪污这样的事,非是自己人不能参与,儿子混到了‘自己人’当中,才恰好有机会参与此事,只要一想到这,他都要感慨实在是造化弄人。
柳侍郎在吏部多年,十分明白里面的门道,其实,像吏部这样的肥差衙门,半路截下下拨的钱粮已经属于惯例了,这次大周对交趾开战,以大周的实力,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此战大周必将能轻松获胜,柳侍郎也这样认为,所以在察觉长子的小动作时,他也没放到心里去。
可事情寸就寸在,英国公李明远竟突然身亡,英国公一死,不但军中出现动荡,大周吃了败仗,而且更为要命的是,接下英国公任命的人是四皇子萧承,官场的层层盘剥皆是惯例,若英国公尚在,他纵然心中厌恶,但碍于官场规则在,只要没触碰到他的底线,像这样的事,他也多半会捏着鼻子忍下去,但,英国公突然身亡,萧承变成了大军明面上的统帅,皇四子萧承,他的身份是皇子,拥有天然的便利,他可不会管所谓的官场规矩,和官场惯例,于是乎,他查到有不对后,便什么都不管,直接将此事捅到了周帝面前。
以柳侍郎的老辣,也不得不承认,有时真的是时也运也。
交趾战败,陛下震怒,在这种情况下,再牵出交趾的粮草贪污案,这样两相叠加,陛下的震怒可想而知,所以,哪怕只是很普通的粮草贪污案,但在此时陛下的眼中,它的严重性要成倍的增加。
柳侍郎将长子打得半死,一是真心悔恨没有管教好儿子,二来也是为了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多年的朝堂经验,依着他对周帝的了解,这次太子若不出手相帮,不但儿子保不住,就连他的官职也有可能被撸。
萧钺听完后,神色仍旧没有多大变化,纵使柳侍郎经过的大风大浪不少,此时,面对萧钺,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萧钺淡淡道:“孤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哦,对了,叫太医好好给大郎看看,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柳侍郎诺诺应是,然后恭敬的退下。
柳侍郎走后,萧钺却陷入了沉思之中,曹何两位长史对于救不救柳家一事,一直争论不休,原本萧钺对于柳家也颇有看法,觉得柳家实在太蠢了点,但今日过后,他对于柳家的印象到是稍稍好转了些。
不管柳侍郎今日是不是演了一出负荆请罪,但仅凭柳侍郎这份决断,就足以让他高看两分。
…………
粮草贪污案正交由大理寺彻查,但渐渐,朝堂上弹劾柳侍郎的折子少了许多,期间,就连一向寡居的福康长公主,都进宫了一次,众人纷纷猜测福康长公主进宫的原因,但却没人会想到,福康长公主进宫是为柳侍郎说情。
“福康姑妈寡居多年,向来深居浅出不问世事,更别说掺和这等朝堂大事了,萧钺到底是怎么将福康姑妈给请了来的?”萧仪惊讶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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