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忘了何时生病,却未忘记这天是除夕!
可惜,像他这样身份的人,除夕不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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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变生肘腋
笃hellip;hellip;叩hellip;hellip;
听到有人在敲楼下的门,徐克祥抬腕看了看表,时间是十一点三十六分,丁雪娥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了四分钟!
不应该啊!
丁雪娥向来都很准时,既不早到,也不晚到。而且,丁雪娥每次会在敲门之后,在楼下划亮一根火柴,点上一支烟,然后迅速灭掉。
站在楼下门前的人,没有这个后续动作,就不是丁雪娥。
他本想不予理会敲门之人,但又不行,丁雪娥就快来了,出于安全的考虑,每当丁雪娥到来时,诊所门内外是不能有外人在的。
谁呀?
徐克祥将头探出窗外,应了敲门声,目光顺势瞄向了门口。很遗憾,他什么都看不到,可恶的屋檐挡住了他的视线!
好巧不巧地,煤气路灯亦在这一刻熄灭了!
一丝不祥之兆悄然闯入了他心间,他下意识地关上窗,拉上了窗帘。
开门走出房间前,他掏出烟盒,取出电文,塞进了门板的夹层之中,然后掏出手绢小心地擦去了指纹。他这是在预防万一,如果他遭遇不幸,这也能让丁雪娥取到电文。当然,若是虚惊一场,更好!
打开门,他走出了房间,从后腰抽出枪,打开保险,提枪缓缓地走下楼梯,边走边问,谁呀,这大除夕夜的,也不让人消停!
门外依旧不答腔,照例不紧不慢地敲着门。
好了,好了,来了!徐克祥故意使语声显出几分不耐烦,面上镇静,心中却一通乱跳,攥着枪的手指不觉间紧了紧。
楼下的大门是玻璃门,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到门外的情形;几名彪形大汉正伫立于门前,来者不善啊!
照理,遇到这样的情况,徐克祥可以一边口中虚应,一边转身就走到厨房里,打开通向后花园的那扇门,逃之夭夭。从自身的安全考虑,他可以这样做。可是,当他想到即将到来的丁雪娥,顿然心一横,上前开了门。
门一开,几名彪形大汉一拥而入,枪口都对准了徐克祥。
为首的大汉说:徐医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是什么人?
徐克祥假意面露胆怯,缓缓地向后挪动着身子。一直退到楼梯的扶手旁,他抬手就冲为首的大汉开了一枪,枪口火光闪现的瞬间,他身子向前一倾扑倒了在地。
在身子触地的瞬间,他的心亦随之镇静了下来;
这一枪算是示了警了吧。
从街头一直传到巷尾的枪声,站在徐克祥诊所对面街道上的丁雪娥听到了,也看到了徐克祥放出的危险信号。听到与看到,令她的心向下一沉,一阵绞痛自心底涌起,一直升腾到她的大脑。她一直都认为自己会比徐克祥先出事,没曾到,徐克祥倒抢在了她的前面。
你这是何苦来着?丁雪娥低声呢喃,哀伤在脸上蔓延开来了。
哀伤仅持续了几秒,丁雪娥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哀伤表露得不是时候,地点也不对。她连忙擦去泪水,尽量隐身于路边那排法国大梧桐阴影里,快步朝前行,走出十余步,经过一条僻静的弄堂口时,她一闪身拐了进去。
当她将身体藏在了黑暗之中,再次向诊所的方向张望时,眼泪簌簌而下,流成了河。
她看到;
几名彪形大汉拖着被反剪双手铐着的徐克祥,从诊所里出来了。
血,从徐克祥左腿不停地向外涌。因失血而面色苍白的徐克祥,始终高昂着头,绽露出奇怪的笑容,不知是蔑视,还是欣慰,这只有他本人才知道。
几名彪形大汉将徐克祥塞进停在门前的黑色三菱轿车后,转身争先恐后地冲回了楼里。片刻之后,他们抱着一大堆战利品走了出来,有电台,也有成箱的药品。诊所少不了储备着一些必要的消炎药,这些药拿到黑市上一出手,马上就能得到大把的钱,他们怎会不趁机假公济私?
东西都装上了车,几名彪形大汉重新进了屋,抬着一具耷拉着头的死尸出了门。他们将死尸丢进了三菱车后备箱,就匆忙上车,留下一屁股黑烟,走了。
枪声一起,两名红头阿三巡捕,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附近,却只敢站在远处观望,待那伙人走了之后,才假模假样地走进了诊所察看。不到片刻,俩阿三巡捕出了门,一左一右拉上了诊所的门,并贴了封条。
做完手头之事,俩阿三巡捕转身对附近那些探头探脑的居民大声恐吓几句之后,也一摇一摆地走了。
连巡捕都不敢管的人,方才的几名彪形大汉身份不难得知,应是七十六号的特务,也只有他们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英租界为所欲为。
顷刻之间,不该出现的人,都走了!
丁雪娥无暇再等,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绕到了徐克祥诊所的后面,从厨房进了屋,她摸黑上了楼,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徐克祥藏在门板夹层之中的电文。电文到手,她并不急于离开,而是走到了窗台,点火将窗帘点燃,这才转身离开。
待她一出门,徐克祥的诊所冒出冲天的火光,在这除夕之夜显得特别地耀眼,是那样地璀璨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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