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是一条狭窄的甬道,甬道内无照明的灯光,乌黑一片。
走到甬道的尽头,赵行曼推开门,走了进去,拉亮了灯。灯亮瞬间,成理君也闪身入了房间,随手迅速地关上了门,这才转过身,打量起了赵行曼的住所。不大的房间,却显得很宽阔,除了一张搭好的行军床外,就再无其他家具了。
当然,行军床不是唯一的摆设,在靠窗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满身油污的打气炉,上面放着一把烧开水用的洋铁壶。
哦,对了,还没有椅子,成理君只得一屁股坐在了行军床上。
你住在这里?成理君指了指天花板,问,楼上hellip;hellip;
你还认为我住在三楼,是吗?赵行曼讥诮一笑。
给赵行曼这么一抢白,成理君面色顿然一红,老实地答了是。
呵呵hellip;hellip;赵行曼嘲笑道,若我今晚不与你打招呼,那你打算何时带人来拜访我?
成理君连忙摆起了手,不,不hellip;hellip;你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赵行曼半是正式半是开玩笑地说,凭咱们过去的交情,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对吧?
那还用说!成理君仿佛受了很大委屈,扁了扁嘴,你把我成理君看成什么人了?再说hellip;hellip;
赵行曼马上给成理君戴了高帽子,老兄的人品,那是颇有口碑的!好了,言归正传,我先问你,那年你自绥远返南京去找你们戴局长,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无疑,赵行曼问了个令成理君难以启齿的问题,换了旁人,成理君或许马上就翻了脸,也就是赵行曼,成理君才会容忍。真要说那年之后的境遇,用说来话长一词形容,确实不夸张。那个词的背后,其实是满腹心酸。个中之苦,自己知道就行,何足向旁人道之?但不说不行,特别是他决意要取信于赵行曼之际。
于是,成理君娓娓言开了:南京入监、北平锄奸、河内刺汪、黔南幽禁、上海主事。特别是上海主事一项,成理君作了重点说明,听得赵行曼是一惊一乍。
唯有一样,成理君没敢把自个的住址告诉赵行曼。
但就算不告诉赵行曼,这同住在一条路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迟早都会见。所以,在讲述个人经历的过程中,成理君就暗自作出了决定:他要连夜就搬家。当然了,说连夜太夸张,至少也要等到明日白天才行,但这不是大问题。
大问题是,他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对赵行曼交了底,赵行曼是否还会如从前那样,对他表现出相应的诚意。不过,指望赵行曼有一说一,那很不现实!
现实一点的是,赵行曼能为他所用就行。
是以,他试探道,齐小萝在哪?她怎不跟你在一起?他说的齐小萝,是赵行曼的未婚妻。当然,在他逃往绥远避祸之前,齐小萝是赵行曼的未婚妻。现在还是不是,就不好说了,就凭两人没住在一起这点,他就决定问问赵行曼,以此试探赵行曼的态度。
赵行曼不虞有他,随口说,她当然也在上海。你怎不看看我现在落到什么境地了,我能让她住这里吗?说完,他指了指四周。
几近家徒四壁,赵行曼混得挺惨的。
成理君又问,那你们应该结婚了吧?
没有呢!赵行曼随即补充道,我自个都快养不活了,哪还敢结婚?
说到钱,成理君想起,他从前曾向赵行曼借过一笔钱,于是他马上掏出钱夹数了八百元法币,放到赵行曼手里,在我最落魄之时,你借给我八十元钱,那时候还能买很多东西。但现如今的钱简直不是钱了,我就还你八百元吧!
其实,算上通货膨胀的因素,成理君只需还四百元就够了,赵行曼对多给的钱并不推辞,毫不客气地一并收入了衣兜。他确实很需要钱,在这点上,他向来都很诚实!
见赵行曼不推辞,成理君觉得话也好说了,你现在和局里的老关系还保持着联系吗?我不是说戴先生,我说的是郑先生。郑先生是郑介民,现为军统二号人物,从前是他和赵行曼的直接上级。
赵行曼答,自从离开北平就中断联络了。意思是,他中断联络,就算自动离职了。
成理君追问,为什么?
好一个为什么!
兜了一个圈子,成理君把话题又带了回来;早在军统的前身特务处时期,戴笠就定下过规矩:一日入门,终生不得退出。所以,压根就没自动离职一说。
于此,赵行曼拒绝作答,在他看来,该说的,他都说过了。
赵行曼这个态度,在成理君的意料之中,既然赵行曼不愿说,他也不勉强,马上换了话题,我现在很希望你能如从前在北平一样,替我搜集情报,特别是国际方面的情报。如果你愿意,我按件付相应的报酬给你,你意下如何?
赵行曼踌躇了,不停地用右手食指拍打着左手掌。最后,他双手交叉托起下巴,缓缓而言,可是可以!你让我搜集情报没问题,我也能替你办到!不过,这仅是限于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你若是hellip;hellip;
成理君抢先说,这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戴先生知道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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