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这样hellip;hellip;
罗之江恍然大悟,心头突然泛起兔死狐悲之感,却不敢在脸上流露分毫。他心里明白,钱维民绝非死于暴病,而是被灭了口:日本人占领南京之初,兽性大发,拿手无寸铁的南京军民泄愤,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做了恶事的人,终究是心虚的,为了掩盖恶行,日本人进行了很严密的封锁,结果还是漏了风。一系列记录他们暴行的照片,被突然公之于众,一时舆论大哗,让一贯以圣战为名来标榜侵略合理的日本军部十分尴尬。而那位冒死收集到日军暴行证据的人,正是钱维民。
前半生是英雄,后半生是懦夫,人性怎地这般复杂?
罗桑拜托你做一件事!同样的话,村上是说第五遍了,这次加重了语气,总算拉回了神游太虚的罗之江。
哦hellip;hellip;罗之江面色微微一红,上半句还说中国话,下半句就说起了日语,村上さんは、たいへん申し訳ないで、私はぼうっとしてた。(村上先生,非常对不起,我走神了。)
村上很是诧异地看了罗之江一眼,随即和蔼地笑了,罗桑,你的日语说得很流利嘛,最近才学的?
村上さんはさせる。(让村上先生见笑了。)罗之江依旧说着日语,私はかつて上海東亜同文書院読書。(我曾在上海东亚同文书院念书。)
原来是这样!村上心中的疑虑去了一半,还有一半,那你的个人履历上为何未记录你这段经历?
私はただ念年、上海事変後なのでhellip;hellip;(我只念了两年,上海事变﹙一middot;二八事变﹚后,所以hellip;hellip;)罗之江支吾其词,甚是尴尬。他总不能告诉村上?他曾也是名爱国青年,因抗议日军侵略中国,愤而从东亚同文学院退学吧?
村上对罗之江的尴尬视而不见,如长辈鼓励后辈般亲昵地拍了拍罗之江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道,会日语就好!中国和日本是同文同种的兄弟,这兄弟之间起了冲突,不得已动了刀枪,纵有天大的仇恨,打过之后,兄弟还是兄弟,你说对吗?
罗之江哪敢说半个不字,只得连连点头称是。村上的话,罗之江一句都接受不了,接受的只是他慷慨激越时飞溅的口沫和大声说话时吐出的气流。
村上继续说,一直以来,总有人说皇军进入中国,是在侵略中国,此言大谬也。日本和中国是命运共同体,皇军进入中国的目的,是要把中国从欧美列强的侵略中解救出来。这怎么叫侵略呢?理直气壮地向罗之江兜售了一阵侵略合理理论之后,村上话锋忽地一转,夏正帆曾在东亚同文书院任过日文教员,那你见了他,岂不是要执弟子之礼?
他确实在那里任过教,但他不是我的日文教员。罗之江不假思索地回答,并未意识到他突然改口说回中文了。
哦?!村上狐疑,罗之江的变化,他注意到了,颇有些急于撇清的意味。为此,他和善地提示罗之江,罗桑,先不要回答得那么快,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记漏了什么?
罗之江咬定先前的回答,坚称他确实不是夏正帆的学生,名义上是,实质上不是,并为此赌咒发誓:若有半句谎言,全家死绝。
村上马上语重心长地批评起了罗之江,至于发这又重又毒的誓吗?有必要拿全家起誓吗?若不信任你,皇军会举荐你任警政部政治警卫署署长吗?胡闹!
把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说成是天大的恩赐,这是否是恩赐?
就是!
罗之江只能当作是恩赐,即使很屈辱?他也只能认了。
不知村上先生想让我做什么?拜托可不敢当,有事尽管吩咐!罗之江岔开话题。
我想请你屈尊当一次稻草人,吓一吓那些捣乱的麻雀,请你勉为其难,谢谢。说得很是客气,实则是命令,罗之江也没那胆量说个不字。
村上的潜台词,罗之江听愤了,当即就恨得牙痒痒的。说白了,村上其实就是想让他充当诱饵去引强一虎上钩,可这个诱饵不是那么好当的,是要当肉靶子的,一个不慎就把小命丢了。可他不答应又怎样?不怎样,但绝对好不过当诱饵。
我当稻草人没关系,罗之江引用了村上的说法,开始在村上的大算盘之下,拨拉自己的小算盘,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好不好,请村上先生定夺。是这样的hellip;hellip;据我所了解hellip;hellip;呃hellip;hellip;罗之江借着拖长的尾音,脑中迅速地组织起一套说辞,强一虎能多次从我们严密的包围中逃脱。可见其人绝非泛泛之辈。但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他很机警,或许我这么说很不恰当,有些妄自菲薄之嫌。但确实如此!所以,我想,我们何不多设几个稻草人呢?我提这个建议,并不是因为我害怕他,想让别人当替死鬼,不是的,这点请你相信我,我的设想是,这样可以扰乱他的判断,给他来一出扑朔迷离、雌雄莫辨hellip;hellip;他不是想杀我吗,我就让他来,可是突然很多和我模样相似的稻草人出现,他就不得不开枪进行以探?以看稻草人身边人的反应。只要一开枪,他就暴露了。当然了,我们也要防备他留有后手,但他的后手毕竟只能用一次,到最后,他就只能亲自上阵了,你说是吗?村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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