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九大队赶到张华滨火车站时,都已经是次日凌晨四点多了,张华滨火车站是沪宁铁路的终点站,再往前不远便是蕰藻滨大桥,昨天上午徐十九就是在蕰藻滨大桥上识破了日军的伪装,致使尾原大队的奇袭行动功亏一箧。
走到张华滨火车站,百十来个老兵还好,可新补充的那两百个新兵却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刀疤无奈,正打算停下来休整片刻时,迎面忽然来了一群中央军,其中两个还抬着具担架,上面还躺了个浑身血肉模糊的重伤员。
不等十九大队的人上前盘问,中央军当中那个身穿保安队制服的军官便抢上前来,连连喝问起来:“有没有医生?你们中间有没有医生?”
“有,我就是医生,我就是。”俞佳兮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太好了,可算找着了,可算找着医生了。”那汉子说着便流下了热泪,又赶紧让人把担架抬到了俞佳兮面前,以近乎哽咽的声音说道,“医生,求你了,请你一定要救活他,我答应过徐大队长,无论如何也要救活他。”
“徐大队长?”俞佳兮芳心一颤,问道,“你说的可是徐十九?”
“你怎么知道?”那汉子自然就是海豹子,他跟老等抬着那个垂死的炮兵趁夜回了吴淞镇,结果发现镇上的西医、中医已经在白天跑了个干净,眼看着炮兵就要断气,只得一路抬着往市区走一路寻找医生,结果碰上了俞佳兮。
当下海豹子道:“怎么,你认识徐大队长?”
俞佳兮强忍着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心里在大声呐喊,我们何止是认识,我们是恋人啊,可嘴上却只是淡淡地说道:“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抢救伤员,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就绝不轻言放弃。”
说罢,俞佳兮便让舒同文打开药箱,准备手术,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原本就是她的职责,何况这伤员还是徐十九特别叮嘱要抢救的人,不过俞佳兮同样清楚,她每在这里多耽搁一秒钟,见徐十九最后一面的机会就会小上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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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徐十九并不知道他的爱人正在十几里外抢救伤员,事实上他也顾不上了,因为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在日军的轮番进攻下,山腰的第二道防线已经失守,徐十九带着最后剩下的三个残兵撤退到了靠近山顶的最后一道防线,趁着日军进攻的间隙,最后检查了一下装备,四个人总共还剩下五发子弹,两颗手榴弹以及一颗甜瓜手雷。
徐十九将全部五发子弹都压进了自己的步枪,然后把手榴弹和手雷分给了三个残兵,正好每人一颗,在分发手榴弹和手雷的时候,徐十九往每个残兵的脑门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残兵们则报以微笑,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豪言壮语,但残兵们的确已经准备好了。
也许,在经历了太多的杀戮和生离死别之后,死亡对于这些残兵而言,已经不那么可怕了,绽放在他们脸上的那丝淡淡的笑意,还有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平静,甚至还能给人以一种错觉,他们仿佛在期待死亡的到来。
日军的进攻又开始了,这次日本海军没有进行炮火准备。
日本海军的大口径炮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了这座小小的炮台山他们已经浪费太多的炮弹,不可能再给尾原大队更多的炮火支援了。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透过薄薄的晨曦可以隐约看到,大约半个小队的日本兵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正猫着腰往山上摸,区区十几个日本兵,却拉出了近百米的散兵线,从炮台山的北麓一直拉到南麓。
徐十九拉动枪栓将第一发子弹推上膛,然后扣下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过,一名日军曹长应声翻倒,又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徐十九的这一枪直接就射穿了他的心脏,剩下十几个日本兵立刻卧倒,架起步枪、机枪还有掷弹筒对着山顶疯狂射击,整个炮台山顶顿时被打得烟尘四溅。
不过处于仰攻一方的日军在射界上有着天然的劣势,徐十九的枪法更非一般的日本兵所能比拟,转眼之间徐十九又摞倒了四个日本兵,不过遗憾的是,最后剩下的五发子弹也全部打光了,拉开枪栓,望着空空如也的枪膛,徐十九叹了口气。
山上枪声一断,日本兵马上就发现了,卧地射击的十几个日本兵再次站起身来,先是端着刺刀躲躲闪闪地往山上冲,发现山上始终不见枪响,日本兵的胆子便逐渐大起来,一个个开始直起腰大大咧咧地往山上冲。
然而小日本刚冲到山腰,山顶上便扔下来几颗手榴弹和手雷,猛烈的爆炸过后,又有三四个日本兵被炸死当场,剩下的七八个日本兵赶紧又趴到了地上,紧接着又是等待,足足好半晌后,日本兵才再次爬起来往山顶上冲。
这次,日本兵终于顺利地冲上了山顶。
接着,山顶上再次爆发残酷的白刃战,三个残兵以命博命,都在临死前拉了个垫背的日本兵,剩下的几个日本兵则被徐十九给挑死当场,不过徐十九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激战一夜之后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严重透支,他也负伤挂彩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尾原重美透过望远镜将山顶上的白刃战看了个清清楚楚。
看到血战之后山顶上已经只剩一人,尽管最后活下来的这个人是个国军,尾原重美嘴里却还是连连哟西,放下望远镜,尾原重美吩咐藤本大尉道:“藤本桑,命令野口中队立即出击,夺取炮台山,占领炮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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