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凌霄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只见时针已经堪堪指向凌晨四点三十分,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语气里也很有些气急败坏,因为一开始冯圣法是打算用十九大队配合警卫营打主攻,何凌霄却以首战应当确保获胜为由,力推344团主攻。
现在344团攻击不顺,何凌霄脸上当然不好看。
当然,何凌霄并不认为换十九大队和警卫营上就能表现得更好。
冯圣法心中对344团的拙劣表现已经恼火至极,强忍着才没有发作,而且还反过来宽慰何凌霄道:“日军据石桥而守,平射炮连又缺编,344团攻击不顺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估摸着小日本也快撑不住了,何旅长大可不必着急。”
何凌霄道:“平射炮连虽然被集团军总部给扣下了,但这不是理由,难道说没有平射炮就不能打仗了?无能就是无能,这个蔡仁杰呀,真是越打越不会打仗了,等打完这仗,我非好好剋他一顿不可!”
话音刚落地,344团团长蔡仁杰便气喘吁吁冲了进来,看他头上佩戴着钢盔,脸上也残留着硝烟的熏痕,明显刚从火线上下来,进了作战室蔡仁杰啪地立正,向冯圣法、张镜明报告道:“报告师座、副师座,罗店拿下来了!”
“你还有脸说?!”张镜明一脚踹在蔡仁杰胯上,骂道,“一个团打小日本区区一个步兵中队,结果打了足足半夜,你还有跟我这咧咧咧、咧咧咧?!”
蔡仁杰的脸便垮在那里,他得承认今晚这仗打得不咋滴。
第77章血火中成长
等蔡仁杰大概说完夺取罗店的战斗过程,冯圣法、张镜明的脸色顷刻间黑了下来,何凌霄更是连肺都快气炸了,一个主力团围攻小日本区区一个步兵中队,伤亡了六百多人,最后竟然还让一百多日军突围而去,这打的什么仗?
“童亚仆呢?”何凌霄怒吼道,“他在哪?”
如果童亚仆在眼面前,何凌霄搞不好真会控制不住枪毙了他,日军守住了桥头,你就不会派小分队迂回包抄过去,就非得要一个排一个排地从正面冲锋?直到一个营拼光,最后也没能转过这个弯来,什么死脑筋?
蔡仁杰嗫嚅道:“童营长受了伤,现在还没醒呢。”
“哼,他伤的还真是时候。”何凌霄余怒未消,冯圣法却挥手制止了他,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罗店这一仗,344团的确没打好,不过打不好不要紧,要紧的是要认真总结经验,从中吸取教训,然后革新战术。”
说到这里,冯圣法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徐十九一眼。
早在八十八师进攻虹口时,冯圣法就已经发现中央军的基层军官虽然勇猛有余,机变能力却严重不足,在实战中通常只知道一味的猛冲猛打,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结果战果往往很有限,自身伤亡却很大。
当然,中央军的中高级军官表现更加拙劣。
难怪有些西方武官取笑说,国军拥有一流的士兵,却只有二流的军官,三流的将军以及不入流的最高统帅。
真严格说起来,这个其实也不能怪中央军的军官,因为他们以前的对手不是北洋军就是地方军阀的杂牌军,战斗力有限,战斗意志更是薄弱,通常情况下,中央军只要一通猛冲猛打就基本解决战斗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个风气。
现在对手换成了意志坚定、装备精良的日军,可中央军的作风却一下改不过来。
淞沪会战中,中央军上到军、师长下到连、排长,仍然还沿用着以前打北洋军或者地方军阀的那套战术,譬如黄维这个书呆子师长,竟然亲自担当敢死队长率队冲锋,又譬如第一军军长胡宗南,一个军几万人马都快拼光了,他还在大白天打反击。
白崇禧这个顶着“小诸葛”美誉的桂系名将就更不用提了,居然让桂军王牌、素有钢军美称的第七军三万老兵排着队、喊着口号集群冲锋,结果只一天就让日军打垮了,上万敢死老兵几乎全部战死,光旅长就死了六个!
不能说这种猛打猛冲的作风就不好,但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一个错误的对手,结果就吃了大亏。
直到淞沪会战结束,中央军完全熟悉了日军的作风和战术,基层军官才逐渐开始转变作风,广大高级将领也在残酷的大会战中锻炼出了战术指挥能力,不过遗憾的是,那个时候中央军已经没剩下多少老兵供他们挥霍了。
淞沪会战的时候,十几个德械师就能在开阔地形跟五个日军常设师团拼个旗鼓相当,可是等到打徐州会战、武汉会战,国军几十个师围攻日军一个二等师团都异常吃力。
冯圣法是少数几个头脑清醒的将领之一,他已经看出中央军的作风存在很大的问题。
反倒是老十九路军出身的独立十九大队,战术运用灵活,实战表现可圈可点,如果由十九大队担纲主攻罗店,再辅以一两个主力营,那么结果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惨烈,日军也绝对不可能从罗店突围而去。
冯圣法刚说完,张镜明便附和道:“师座说的对,是应该好好总结。”
何凌霄、吴继光两个旅长也是连声应和,这也算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了,344团在罗店作战不力、伤亡惨重固然让人扼腕,不过这一战也打击了张镜明等人的气焰,间接帮助冯圣法整合了军心,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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