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友全、舒同文分别带着二连、三连趟着泥水向左右两翼包抄过去,徐十九正欲带着一连还有警卫排出发时,炮兵连长胡杰冲上来,大声嚷嚷道:“大队长,这次让我们炮连也上吧,我们不能总呆在后面看热闹吧?”
砀山一战,十九大队彻底打残,唯独炮兵连是个例外。
胡杰的炮兵连原本有一百多人,虽然先后被徐十九抽走了将近一半的新兵,但炮兵连的根基仍在,尤其是四门九二步兵炮、七门mm口径迫击炮还在,炮弹也仍旧还有两百多发,既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胡杰也没扔掉这些弹药装备。
徐十九是在淞沪、南京战场上吃过小日本火炮的大亏的,所以很珍惜炮兵,这一周来,十九大队多次与小股日军遭遇,徐十九都始终舍不得拿胡杰的炮兵连当步兵使,以致步兵连的不少老兵都在私底下说怪话,说炮兵连是大队长宝贝疙瘩,疙瘩是北方方言,意指最小的儿子,被人讥讽成为宝贝疙瘩,胡杰哪受得了这个?
“不行,炮兵不能上。”徐十九却仍旧断然拒绝。
作为一级部队长,徐十九深知炮兵在战争中的巨大作用,有时候哪怕只是一门uumm口径的迫击炮,也有可能改变一次战斗的结局,有道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徐十九绝不愿意拿炮兵连这几十个已经有了一定操炮经验的炮兵当步兵使。
说罢,徐十九便带着警卫排和一连三十几号老兵趟着泥水冲了上去,胡杰低低地嘟嚷了几句,只能作罢,犊子和几个大头兵求战心切,上来问:“连长,咋样?”胡杰心里正不痛快呢,当下火道,“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
徐十九很快就跟充当尖兵的高慎行、李牧汇合,然后顺着一个小土墩的背面爬到了土墩顶上,这个小土墩高度绝不会超过十米,但在一马平原的豫东平原已经算是高地了,既便这样也有一半浸在了水中,土墩四周也开始在塌方了。
土墩上面长着蒿草,徐十九从蒿草丛中探出脑袋往前看过去,大约一千米开外有个小村庄,不过现在整个村庄已经浸泡在了水中,十几栋茅草屋或者瓦房只剩下屋顶还露在水面之上,那十几个日本兵就被困在这些房顶上。
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见这些日本兵的样子,他们大多神情疲惫、目光呆滞,这时候正是中午时分,日头极为毒辣,几个日本兵实在是渴得不行了,也顾不上泛滥的黄河水有多浑浊,也不管喝了会不会生病,纷纷从屋檐上俯下身去喝浑水。
实事求是讲,黄河决堤的确给中原战场上的日军造成了阻碍,由于情报没有到位,小日本事先并不知道国民政府会丧心病狂掘开黄河大堤,所以当薛岳的豫东兵团撤退之后,土肥原贤二的第14师团立刻就像附骨之蛆般咬了上来,结果就被漫湮而下的黄河水淹个正着,前面这十几个日本兵显然是某支日军的探路尖兵,洪水一来他们就被阻隔在了这个小村落,也不知道这六七天他们是怎么捱过来的
徐十九放下望远镜,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村子应该处于一片洼地中,从房子被淹的水线看,积水深度至少超过两米,否则这十几个小日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这么深的积水,又没有小船或者木筏,很难直接发起攻击。”
“大队长,要不算了吧?”李子涵小声说了句。
“不行,这十几个小日本都撞咱们枪口上了,就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徐十九断然拒绝,又回头吩咐黑瞎子,“黑子,你去把胡杰叫过来。”前方日军在千米外,这么远的距离根本不必担心日军的机枪,胡杰的炮兵可以放心炮击。
胡杰的炮连很快上来,看到这么个绝佳的目标,胡杰的眼睛霎时亮了,十几个已经有了一定操炮经验的炮兵更是兴奋得嗷嗷叫,犊子更是从板箱里取出一枚炮弹,拿湿漉漉的衣袖擦了又擦,然后上前一步就要往胡杰刚刚架好的迫击炮炮筒里塞。
“等等。”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徐十九忽然喝止了胡杰和犊子。
高慎行听觉、视觉都极其敏锐,当即扭头望向东北方向的天空,说道:“有日机”
话还没说完,隐隐的轰鸣声就已经清晰可闻了,众人急回头看,只见一架日军轰炸机已经从东北方向的云层里钻出来,机翼下面涂着的膏药图案清晰可见,前方被困的十几个日本兵也看到了日机,一个个顿时爬起来,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
日机很快便发现了被困的日本兵,先降低高度再绕着被洪水浸没的村落转了两圈,最后找准角度将六箱军需补给空投了下来,小日本的飞行员现在的确不得了,六箱军需居然有五箱准确地落在了房顶上,只有一箱角度投偏落进了水里。
这十几个日本兵明显已经被困了不少天,一个个都已经饿得不行了,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战友情谊了,一个个像饿虎扑食般扑上去,争相分食那五箱军需,有两个日本兵被单独困在一栋矛草屋的屋顶上,情急之下便投水扑向泡水的补给箱,结果入了水才猛然想起自己不会游水,结果扑腾两下就没入了滔滔浑水中。
看到小日本在千米开外分食牛肉罐头,徐十九突然感到腹中饥饿难耐,黑瞎子、犊子和几个身高体壮的大头兵更是腹中犹如雷鸣,其余的官兵也是猛吞口水,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一周他们也基本上没吃过一顿饱饭。
小日本的轰炸机在空投了补给后就飞走了,显然,像这样被困在洪水中的日本兵还有很多,小日本的航空兵根本就救援不过来,在华北方面军紧急调拨的汽艇、橡皮艇部队没有抵达之前,航空兵唯一能做的就是空投补给,不让这些被困的日本兵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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