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雨林中,废弃的废墟旁,缓慢地,步向彼此。
严衍终于支撑不住,两腿一弯,跪倒在地,他垂着头,犹如耗尽电力的机器人,麻木地盯视着地面。
Alan两只手布满鲜血、皮肉碎裂的手,颤颤地抬起来,抱住他:“别过去了,严衍,别过去……”
捕猎区里,传来接二连三的哀嚎惨叫,犹如魔音刺耳,尼尔的雇佣兵,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那天,除了尼尔,他带去的所有人,全部丧命。
迎着硝烟、血腥和恐惧,严衍抬头望向Alan,他看见那双眼睛中倒映出疯魔般的自己,狼狈、丑陋、邪恶。
幢幢树影深处,金发碧眼的男人自硝烟中浮现,远远地望向Alan。
Alan抬头,遥遥与他对视。
“我该走了,”他回头朝严衍说,“我们该道别了。”
严衍满脸惊讶,他察觉到身后的目光,猝然回头,然后看见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穿着风衣,面容英俊,双手插在衣兜里,唇边噙笑,温柔地注视着Alan。
“他是…”严衍张了张嘴,有些失声。
“我哥哥。”Alan轻声说。
“你会去哪里?”严衍抓住他的手臂。
“不知道,”Alan茫然,“大概…回东南亚。”
严衍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出来,Alan有些惊讶,他想为他拭去眼泪,可他满手都是血。
严衍一把抱住他,嗓音沙哑:“我没能杀掉尼尔…对不起。”
Alan轻声安慰:“没关系,他不重要。”
“他伤害你。”严衍咬紧牙关,吸吸鼻子,良久,哽咽:“Alan,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至少现在,这一刻——”
“我爱你,深入骨髓。”
年少时,最容易心动,有些心动只是路过,有些心动,缠绵一生。
Alan怔住了。
“尼尔,如果再次见到他,我一定替你杀了他。”严衍攥紧那把反手刀,低声发誓。
“你忘了最好。”Alan嗓音干涩。
雨林中,潮湿的风吹乱了头发,严衍使劲按住他的后脑勺,青丝自指间缝隙散落,滚烫的吻落下去。
Alan静静地任由他在双唇间肆虐。
良久,直到窒息的前一秒,严衍才放开。
Alan摸了摸自己嘴巴,有点疼,他站起身,走向始终安静注视他们的金发男人。
“哥哥。”Alan走到他面前,对方递给他一粒蓝色胶囊:“我不希望他记得。”
Alan犹豫:“可是…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他一个人,能吓退尼尔的雇佣兵小队。”金发男人温柔地说:“Alan,他不应该记得我,也不应该记得你。”
Alan伸手,从金发男人手心捻起胶囊,转身回到严衍身边。
严衍始终跪在那儿,垂着头。
短短的百米,Alan好像走了有一生那么漫长。
他把胶囊递给严衍:“吃下去。”
严衍望向他。
Alan忽然,郑重地问:“你会忘记我吗?”
严衍笃定:“不会,你呢?”他反问。
Alan笑了下:“不会。”
严衍吞下了胶囊,Alan站起身。
“你要走了吗?”严衍望着他。
“嗯。”他点点头。
“…再见,Alan。”
“再见,严衍。”
八年后,在针对毒枭尼尔的跨境联合重大行动中,严衍亲手将子.弹送进他身体,杀了尼尔。
第55章 盛夏(3)
一周后,宁北市中心医院住院部。
“老大,你真的不去看颜老板?”张科带来两包瓜子,一包给躺在病床上的严队,一包抱在怀里自个儿磕得嘎吱响。
严衍不想嗑瓜子,拿在手中颠了颠,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摇摇晃晃:“不去不去,省得见了面伤心。”
旁边削苹果皮的沈佳扑哧一笑:“医生说颜老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死不了,放心吧。”
郑霖把矿泉水抛进严衍怀里:“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始终不醒。”
严衍看了眼手中的矿泉水,轻轻挑了下浓眉,神情淡漠,随口道:“爱醒不醒。”
沈佳抬头望向严衍,严队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忽然觉着:“老大,你是不是很伤心啊。”
“没,我伤心干嘛?”严衍咧开嘴笑:“我这死里逃生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可伤心的。”
“真没想到,”张科说,“你俩出门度假,又是灭门案,又是车祸,绝了。”
严衍哭笑不得,抄起矿泉水瓶敲他肩膀上:“可别。”
待到傍晚,市局的人陆陆续续来探望受伤的严警官,病房里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严衍喝着老姜茶,脸上堆着老爷笑,翘着二郎腿,享受着难得闲暇的病假。
到晚上九点,同事们三三两两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张科。
严衍收起脸上的笑容,望向他:“楚江投资公司,查了吗?”
“查了,”张科压低嗓音道,“你还记得狼人案中的童氏吗?”
“怎么?”
张科神情严肃:“童重春掌握童氏后,陆续将童氏股份买出,其中大部分转移给了这家看上去规模不大的投资公司。”
严衍蓦地想起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拧紧眉头:“中资还是外资?”
“中资。”张科低声说:“法人代表赵荣斌,注册地址在你老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