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正懒得盯着看,推门进去,办公室不小,和西楼一样的布局,但装潢乏善可陈,冯宽正在沙发那边系领带,立着衬衫领子问:“喝什么?”
这种事在金融圈不少见,匡正一直是漠不关心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和宝绽待久了,脑子轴了:“嫂子知道吗?”
冯宽扎领带的手停住,随后是难堪的沉默,匡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举起双手,表示无意冒犯,然后到沙发上坐下。
冯宽收拾好自己,给他倒了杯咖啡,坐到他对面,似乎思考着什么复杂的问题,然后说:“她不知道。”
他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匡正挑眉,但没贸然说话,啜了口咖啡,味道不错。
“我他妈也不想,”冯宽搓了把脸,腆着做了总经理后有些发福的肚子,“可这鬼地方,”他扫视自己的办公室,“要是不干点不是人的事儿,我他妈都要疯了。”
“得了啊,”匡正放下杯,“都是同行,蒙谁呢。”
“不一样,”冯宽摇头,“东楼这边……太难了。”
“你难,”匡正嗤笑,“你有我难?”
万融最好的并购VP被发配到顶账的私银去,这是这两天金融街上的大新闻,冯宽不能否认:“你是难,”他抽了颗烟,叼着点上,“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话匡正可听不下去,正要呛他,冯宽说:“你还不知道吧,上头要对投行部改革,老白顶不住了,西楼会和我们这边一样,行政化管理。”
匡正愕然,投资银行业务……行政化?
“没办法,管理收紧是大势所趋,”冯宽缓缓吐着烟圈,全没了壮年人该有的生气,“你那破私银烂是烂,但至少你还能上蹿下跳,像个活生生的人。”
反之,是万融东楼死气沉沉的官僚式体制,面儿上装着孙子,背地里勾心斗角,匡正陷入沉思,投行部改革,老白之前知道吗?。
“说吧,”冯宽扫了扫落在裤子上的烟灰,“找我什么事?”
匡正翘起二郎腿:“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冯宽直说:“咱俩还没好到这个份儿上。”
不错,他们不过是还算聊得来的同事,在今天匡正冒然说出那句“嫂子知道吗”之前,他们不会对对方说一句真心话。
“我想要你这边高端客户的资源,”匡正正色,“存款总额在五千万以上的,”他一想私银那情况,改了口,“一千万也行。”
两句话,冯宽就明白了,他猜到匡正难,可没想到这么难:“那家私银过来的时候没带着客户资源?”
“我他妈问谁去,”匡正气笑了,“哪个大佬下的决策,万融这么大买卖,要搞私银,不能买个像样点儿的?”
冯宽了解总行这边的风气:“上头也在斗法呢,再离谱的决策你都别奇怪,”他捻灭烟蒂,“你那私银我知道,别的不行,地段好啊,干得再烂公司也不会赔钱。”
匡正无语,早知道公司这形势,他不如跳槽了。可话说回来,跳到哪儿去都一样,万融就算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比别的公司强百倍。
“贵宾客户名单没问题,”冯宽说,挂着一脸坏笑,“不过上次说那女孩,你得给我去见见。”
匡正狠狠瞪着眼,女孩?冯宽老婆家什么亲戚的女儿?
“三个月前的事儿了,你还记着呢?”他皱眉。
“我老婆的事儿,”冯宽靠向沙发背,“我都刻脑子里,忘不了。”
“你都……”匡正动个眼色,“还老婆老婆的。”
“那不一样,”冯宽摆手,一副“哥哥教你”的恶心嘴脸,“发泄是一时的,老婆是一辈子的,以后你有家就懂了,”他拍拍微鼓的肚子,“再说了,没我老婆就没有我今天,我得报恩。”
“报恩”俩字儿把匡正逗乐了,冯宽拿眼夹他:“别笑啊,都是真话,我这种烂人也有烂良心。”
还行,他还知道烂,匡正敛起笑容,想想自己,不就是出卖个色相吗,为了高端客户资源,为了把私银那堆烂泥扶上墙,他干了:“行,我听你安排。”
“明天就见吧,女孩等不了,老大不小的,家里都着急,”冯宽站起来,“时间地点我定好,发你微信。”
“先说好,”匡正随着他起身,“只是见见。”
“兴许她看不上你呢,”冯宽给他开门,“她也挑。”
从万融东楼出来,匡正没去上班,而是走了附近几家私银,从装潢到业务咨询到服务细节,谈不上考察,但总算有个粗浅的认识。回到车里,他还是觉得没抓挠,想起宝绽之前给过他一本书,他懒得看顺手塞手套箱了,这时候翻出来,一页一页地研究。
一直看到宝绽下班,他开车去戏楼接人,翡翠太阳的工作宝绽辞了,两个人的步调头一回这么一致。
回到家,宝绽弄菜做饭,匡正去自己家找衣服,明天去见冯宽老婆的妹妹,他记得八百年前犯傻买过一套浅粉色的西装,女人见了肯定烦。
粉西装配白领带,再挑一只鸵鸟毛领针,皮鞋也是嚣张的小尖头,他正找袖扣,宝绽在楼梯上叫:“哥,干嘛呢,吃饭了。”
他自己开门过来的,进屋瞧见匡正的粉西装,整个人都不好了:“哥你干嘛呀,”那个甜甜的公主粉吓得他不轻,“表演节目都不敢这么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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