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接着群殴停止了。
有人用手紧紧抓住陆正青的胳膊,把陆正青扶了起来。他的手心烫得吓人。
陆正青喘着粗气儿,用被血糊住的眼睛看过去。
肖蓝抿着嘴,克制着怒气一般地看着李华鹏。
他开口说话,声音压得惊人,仿佛压抑着即将迸发的愤怒:“你们这么打人,不怕闹出人命,进监狱吗?”
陆正青龇牙咧嘴地摸了摸额头,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
额头,缝了四针。
嘴角,两针。
下巴,五针。
陆正青怔怔地坐在医院里,麻醉剂让他有些反应迟钝,口水就从还没有知觉的嘴巴里流出来,跟个傻子一样。
周围走过的人都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陆正青也懒得去擦。
过了一会儿,肖蓝推门走过来,表情还是很阴郁,手里拿着几张单子,在我身边坐下,掏出纸巾给他:“把口水擦一擦。”
“哦……”陆正青抹了抹嘴巴。
“今天幸好是有我在,不然你可能还不致伤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陆正青咳嗽了一声,有点闷:“他们之前说你坏话,说你哥是你害死的,我一生气就揍了人。”
“什么时候?”
陆正青:“就我转校第二天。”
他说完这话,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抬头去看肖蓝,肖蓝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你早从别人嘴里就知道我哥哥的事情了。在我告诉你之前?”
陆正青怔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没有没有,我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医生就从外面推门进来,拿着陆正青的片子。
“年轻人,你这得注意啊,差点就伤到眼睛了。”医生说,“你眼睛本身就换过眼角膜,还不珍惜?”
陆正青刚要开口,肖蓝已经把医生手里陆正青的病例拽了过来。
他扫了眼病例。
“你……三年出过车祸,眼角膜损伤,然后换过眼角膜。”肖蓝说着他的过往病史,“所以你不怎么看课本,上课喜欢睡觉,都是因为不能过度用眼?”
陆正青张了张嘴:“嗯。”
“换了谁的眼角膜?”
陆正青低声道:“原则上我不知道捐献者。”
“谁的?!”肖蓝的声音陡然拔高。
陆正青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说:“肖羽。”
肖蓝陡然站起来往医院外走去,陆正青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急促的解释:“肖蓝,我……”
他抓住肖蓝的手,却猛地被肖蓝甩开。
肖蓝冷眼看他问:“是吗?你不是故意接近我,你不是同情我,你不是想看看给了你眼角膜的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兄弟?你难道一点施舍同情的想法都没有?”
陆正青咬了咬嘴唇:“我……希望你能走出来。”
肖蓝眼神更冷了,他的声音像是要逼近绝对零度。
“不需要。”他说。
“肖蓝。”
“你尽快从我家搬出去!”
*这次肖蓝比以前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几个周他都不再跟陆正青说说话,也不跟他一起出门,更不接受他中午的外卖。两个人形同陌路,连邱志文都问他们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陆正青有苦说不出,一直在发愁。*
中午下课铃一响,肖蓝没有理愁眉苦脸的陆正青,背着书包就去了图书馆,开大门的时候,严芳过来了。
“听说你最近跟陆正青相处的不好?”
肖蓝没搭腔,开了门进去把书包放下,才回头看严芳:“有几个星期了,你才发现?是不是陆正青和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严芳回答,“是我自己太忙,一直没太注意。总觉得你们年轻人就算有争执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没想到拖了这么久。”
肖蓝一边把图书馆的系统启动,一边听到严芳这么说,忍不住叹了口气,问她:“妈妈。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陆正青的眼角膜是哥哥的。”
“知道。”严芳说。
“三年前那次公交车车祸后,我和陆正青的父亲在医院遇见了。不同的是,他是去病房探望孩子,而我是去太平间接你哥哥。”
严芳淡淡的语气里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经历了时间磨砺的悲伤。
“我听说了肖羽是为了救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孩子献出了生命,所以也想着至少看看那个被他救回来的孩子是谁吧。我是有怨恨的,真的……可是,我看到那个孩子躺在病床上,我又觉得你哥哥做得对。他没错……”严芳哽咽了一下,“所以,我才顺着你哥哥的本心,将眼角膜捐给了这个孩子。”
“这三年,我和你渐行渐远。原谅我,肖蓝。我也在逃避这一切。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肖羽,你们那么相似。失去他,就仿佛让我失去了一般的生命。”严芳苦笑,“可是我们真的要让时间停滞在这一刻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往前走,把伤痛抛弃在脑后。这才是为什么陆正青转学后搬到咱们家的原因。我想这也许是个契机能让我们往前看。”
“*
四月底的时候,图书馆前那棵有上百年历史的凤凰木绽放了火红的花。他们像是凤凰一样飘散在空中,把整个校园染成了金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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