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式,花纹定下来之后,伙计又量水清浅的身高和臂长,然后一一记在订单上,元慕在店子里转了一圈回来后,顺手拿起来一看,“三尺剑身的重剑,就用七斤九两的生铁?”
“嗯,舞起来保证霍霍生风,绝对是重剑范儿。”水清浅兴致很高,弄得元慕都不好意思泼冷水了,他回头问谢铭,“你就这么给他当参谋?清浅,你知道如果只有七斤九两,那铁得多薄么?你还要重剑中空,还要镂刻,还要浸色……”
“完全没问题,”掌柜的急忙澄清,“欧师傅给定下的最高格是六斤六两配雁翎纹。距离这个还差得远呢。欧师傅,欧师傅,进来一下……”
那老铁匠师早就抽完了旱烟,听到掌柜招呼,啪啪磕掉烟灰,从外面转回来,提起单子一看,干脆又冷硬的保证,“行。能做好。”
“这位师傅,我想请问一下,哎……”元慕本想再问几句,那老师傅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店掌柜跟着陪小心,“公子莫怪莫怪,老欧头就这副臭脾气,您有什么需要小店一定不能让您失望。”
元慕摇摇头,“我只是想,这位师傅能有这般好手艺,为什么不造真正的兵刃,却在做这种玩意儿?”
水清浅不乐意了:“我这个也是宝剑哒。”
谢铭翻翻眼睛,一把把水清浅拎后面去,“我觉得这个师傅挺拽的,好像真有两把刷子。哎,欧师傅乐意做正常的宝刃么?有没有样子让我看看,我很乐意过来订一把。”
“没有好料,唉。”那掌柜也无奈,“不瞒公子,成为铸剑大师,名垂千古,哪个铁匠不想做出真正的宝刃?老欧的手艺不错,但是衙门那边,听说工造司现在的精铁,便是个寻常学徒都能锻出宝刃。料子不行呀,老师傅自己动手,辛苦半个月的淬炼也比不上人家两顿饭的功夫开一炉……唉,都是为了一口饭。”掌柜无限唏嘘。谢铭元慕这等官家子弟却明白了。
几年前,工部的伎官提高了冶铁锻造的工艺,具体怎么做他们并不知道,只知道因为这件事,军械兵刃的造价大幅降下来了。一把最普通的剑,原本一个熟手师傅带上三个学徒花上一天半的时间打造,造价只少两三贯。现在用新的工艺,几个铁匠学徒半天就能打出十几把刀剑,平均一把剑只有二百来铜钱。从帝国的角度讲,省了军费等于省了国库开支,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放在这些老铁匠师傅头上,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灭顶之灾。工造司不需要雇佣那么多铁匠师傅了,比起经验不足,但胜在年轻力壮的学徒,靠经验吃饭、年纪大的老师傅自然就被淘汰了。
水清浅举手,“不是可以从工造司买些精铁回来吗?工造司有往外卖的。”
元慕摇头,“精铁这东西,朝廷不可能允许流入民间太多。每年流出多少都是有配给的。”
“欧师傅家的铁铺只是小本生意,衙门许可的凭据抵押就要交万两银子呢,老欧又没有门路,谈何容易。”掌柜这样说。
这是一件小事,小到几乎对水清浅此行没有影响,他们交了押金,等着重剑做好,一切就很快过去了,只是水清浅在临出门的时候,忽然模模糊糊的感慨了一句,“才不过是一个冶铁的改进方子,怪不得我爹爹说‘变革’总是很难……”
元慕听到了,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在他以往的生活圈子里,他接触到的是子曰,是浩然正气,是琴棋书画和阳春白雪,但第一次的,水清浅拉他独立的出门上街,他亲手触摸到了社会的真实。是啊,哪怕仅仅是一项纯技术革新,也会牵扯到一大批人的饭碗和生计。这些精铁的锻造工艺不好么?当然不是。但再好,也有一大批穷苦的手艺人因此受累。或者换个角度说,这次变革的炮灰只是一群无权无势的手艺人罢了,若是什么变革真的把权势阶层的利益触动了,哪怕变革再好,恐怕也没这么润物细无声。
一时间,元慕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老师傅的手艺是很可惜,但也是没办法。”谢铭接着爆料,“只能说他的手艺还不够最好。即使工造司遣返了大部分老铁匠,他们还是会把最好的老师傅留下来,将军们的佩剑当然要更精益求精了,而且,如果能锻出几把名垂千古的宝刃,也是咱们嘉佑朝的脸面。”
元慕插话进来,“刚刚那个欧师傅,只是工造司里成百上千好手艺的老把式之一,是很好,但不够最好。”
水清浅恍然大悟,“哦,原来工造司有更好的师傅。”
“嚯嚯嚯,”谢铭怪叫,“难道你指望讃大师给你打造那种玩意儿?”想他谢小霸王要一把正经的佩剑,在工造司里都没排上号,更何况是水清浅的玩具?
“不许叫它 ‘那玩意’!”小鸟儿跳脚了,“它是我的浴火凤羽剑。”
竟然还给起了名字,元慕痛苦地把脸别过去。
第58章 威武不能屈
三个人出了八安里,水清浅是不想马上回家的,他还有很多地方想逛一逛,带着‘人生地不熟’的两位大少爷,三人穿梭在福安大道的市坊里。
“你觉没觉得今天街上的人很多?”元慕侧身避过迎面而来的背孩子挎筐的大婶。
“不年不节的,工坊里又没下工,是一天人最少的时候了。”
“是吗?”谢铭很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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