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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跑了谢铭,水清浅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从床上爬起来,拾掇拾掇自己,换了身兰花雪缎宽袖直身袍,头发随意披散着,只松松绑了条蓝色发带,照着镜子还算齐整之后,水清浅叫佣人进来收拾屋子,自己以龟速磨步去书房,走到回廊岔路,琢磨琢磨,某人转身去了雪茗轩的小花厅,他觉得还是腰酸腿疼,再去躺一会儿。
    水清浅躺在雪茗轩前廊下,满意地点点头,他屁股下面这个安息王族的象牙凉榻果然舒服,喝过厨房送来的热乎乎的鹿奶,看着外面被风吹落的成片成片的花瓣,水清浅膝上摊着古谱,手中拿着古埙,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不知名的悠远旋律。
    “你真是逍遥啊。”元慕一身青色的圆领宽袖大裾的露松书院学仕服,手上还托了一只点心盘子。
    “啊呀!甘菊豆黄。”
    “在前头拜见了夫人,正好有碟子点心叫我拿过来。”元慕把手里的盘子放在小几上,伸手敲敲某人额头,“这是在家犯懒病呢?”
    水清浅在凉榻上蹭出了一块地方,拍拍,示意元慕也躺下,“最近忙坏了吧,今天怎么得闲了?”
    “今天是秦王回朝的大日子,文武百官都跑到城外迎接秦王殿下了,难道你不知道?所以,我们这些小虾米自然就放假啦!”元慕算官员预备役,他最近正伺候着那些外藩使节呢。皇帝、内阁,六部公卿可以不把番邦小诸侯王放在眼里,底下这些办事小吏却不敢装大爷范儿。礼仪之邦,这是脸面哪,所以元慕等于给外藩使节当三孙子去了,这些日子没少辛苦,今日也是偷闲出来的。
    “如今也只有宁仁侯府才能找到片刻清净。”元慕歪在凉榻上,伸伸懒腰,“听说了吗?”
    “什么?”
    “有个出身寒门的小丫头的画作被官家收入九州阁。”
    “…………”
    元慕还没亲眼见过钱芊芊呢,自然不像谢铭那班公子哥儿一样鸡血上头。但元慕知道九州阁等于帝国的另一个脸面,不管人为吹捧的因素有几分,能被收入九州阁的画本身是实力的象徵,又说出自一个寒门小姑娘之手,别说元慕,凡好丹青水墨的文人士子谁会不好奇,这消息在露松书院都传遍了——自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九州阁阅览的,但在水清浅的社交圈子里,没资格进九州阁的太少太少。
    水清浅不接话题,元慕看水清浅对围观传说中的画作不积极,产生了跟谢铭同样的误会,以为水清浅被关在府里禁足,意兴阑珊。顺着水清浅感兴趣的话题东拉西扯,从八岁开始俩人就属于琴瑟和鸣型,换话题都不带断层的。俩人就着番邦的八卦聊了一会儿,又有人来拜访,水清浅听到下人的通传,顿时乐了,“你们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都这么闲……是谁呀?”扭头问佣人。
    “是我。”姬昭踱着步进来。
    “啊!”
    “啊!嗷——”
    前一声是水清浅和元慕的异口同声大吃惊,第二声却是水清浅的痛嚎,他一看姬昭进门,惊得大叫一声从凉榻上跳起来,却忘了自己正浑身肌肉酸疼呢,又嚎着摔回去了。
    救人是来不及了,姬昭走过来,先冲元慕点点头招呼,“慕少,好久不见。”
    “殿下安康。”元慕举止恭谨,私下心惊,万般思绪飞快闪过心头——秦王回京,这是大事。
    秦王殿下的实力和势力是最近这几年上流社会八卦热门话题。别忘了,帝国现在可还没立皇储呢。之前秦王还是郡王殿下那会儿,初去南疆,还有人唱衰他,说什么被流放。最近这几年,这种唱衰越来越少了。自从南疆陆陆续续传回平定的好消息,又有金矿玉矿宝石矿那些,其他在中枢历练的皇子们,元慕感觉,都有一种恐慌式的拉拢人脉的举动,连元慕这种只有半只脚入官场的人都被拉拢示好过,足以可见秦王殿下的恐怖威名。九皇子原本远在天边,如今回来了,没进城呢就被封了秦王。元慕觉得,储位,十有八九是内定了。
    所以,如此红人,在眼下这个时刻,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出现在宁仁侯府,水清浅的院子里,太诡异了。这么些年,帝都的那些皇子龙孙没有一个能与水清浅的关系如此亲昵。元慕自己脑补一个又一个可能,却见姬昭走到凉榻边上坐下来,对水清浅语气熟稔,“在家趴窝呢?我刚刚听侯爷说,昨天连按摩师傅都叫来了?”
    顾不得阴谋政治,元慕惊讶看着水清浅:“你怎么了?”
    水清浅一面怕元慕瞧出端倪,另一面更怕姬昭顺嘴说漏,想冲姬昭瞪眼龇牙做警告,但又不敢当着元慕的面过分挤眉动眼,憋得水清浅的表情似哭非哭、似苦非苦。顶着元慕疑惑的目光,水清浅结结巴巴的,“我我我……前天傍晚,我从树上……掉下来了。”
    元慕:啊?多大了你,竟然还爬树?
    姬昭:在丢人与更丢人之间,还学会壮士扼腕了?
    弘文馆其实是个文化机构,内阁加中枢六部,加太学博士,包括露松书院讲学士,还有皇帝的私人秘书团,十之八九都在弘文馆挂名。弘文馆不仅统领着帝国最顶尖的文人士子,它还是帝国最大的藏书院。民间学子闲来无事,喜欢到书馆、茶楼、棋社,手谈论画看书清谈,到了中枢内阁这层次,等闲书馆茶楼不入眼,弘文馆渐渐地就担当着这样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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