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从此以后自己很有可能吃素的忧虑,缓过一口气的水清浅看看天上的金乌西垂,拖着死狗一样的步伐,蹒跚的走到传承墙下,那还是那个黑黑脏脏的不甚起眼的小圆坑,几百年如一日的静静躺在那里没人理会。啪叽,水清浅一巴掌糊上去,没有犹豫思考,没力气紧张纠结,就仿佛走累了找个墙角撑一下,又好像着了魔,梦游一般冥冥注定。
一丝丝光线飞快的在那金属表面亮起来,迅速的缠绕在水清浅的周身,仿佛下一秒就把他包裹成了一枚幽蓝幽蓝的茧子,然后哗的极亮极刺眼的一闪,微风吹过,皆无痕。
高松一大早就在草帽镇的东头徘徊,天天如此,今天是第四天。
他们家熊孩子留了字条就跑没影儿,把魏州来的王参将吓得够呛,不止往帝都送了八百里急报,还急吼吼的点齐人马就要往山里追。这些安排,高松不能不表态赞同,还让云哥跟他们一起去了。但他觉得没用,水清浅不是那种没担当,没责任感的人,虽然最近一直犯中二,但说他离家出走,徒留家人担心云云,他家熊孩子不会的,家教使然,跟他中不中二没关系。
说担心呢,是有一点儿,但要说很担心,那也不至于。高松觉得,这个地方是传承之地,是人家飞天儿的大本营,水清浅留书出走的背后有什么秘密外人哪里知晓?往简单点想,飞天儿传承历来神秘,而且皇家秘闻说是只有飞天儿才能接受传承。那既然传承是人家飞天儿的独门秘技,他们这一帮人乌央乌央的跟着……早在来之前,高松就隐约觉得这样好像有点不好。水清浅留书出走,说实话,他还真没有很意外的感觉。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在这里抓心挠肝着急上火,怎知不是人家爹、妈、祖父早早已经交代好的?
高松最开始是这么想的,最新接到帝都来的消息让他们‘稍安勿躁,静等消息’,高松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他是不知道水清浅干嘛去了,但他知道清浅最多只拿了两三天的口粮,猜想他不会离开太久。
燕紫,“担心吗?”
高松,“如果今天还不能见到他,我就真有点担心了。你也很紧张吧?”
燕紫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高松听,“能一边留书出走,还一边啃栗子,我想,总归他心里是安稳的。”
燕紫告诉自己,水清浅从头到尾都很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实质性的做了规划,有条不紊的执行。现在回想起他们一路游玩路线,根本是直奔这里的,清浅从来都是心里有数的孩子。至少,从衙门口开始的,一直延伸的扔了一路的栗子壳未尝不是告诉他们他离开的方向。因为按寻常他们以为的进山路线,应该从镇子北侧走,那一地栗子皮却告诉他们,他是往东去的。
“我有种感觉,以前天人府的那些什么传承经验,搞不好都是错的。”不然很难讲得通,为什么清浅连出镇子的方向都跟天人府的传统不一样。
燕紫看着高松,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侯爷给他加冠了。”
高松闻言,悚然而惊,瞪着燕紫沉默良久之后,点点头。
天人府是二十而冠,然后就来接受传承。水清浅十六岁加冠,然后也来到草帽镇,这内中真的没什么联系吗?就算天人府的路线没认对,年龄也搞不清楚,但总归,作为飞天儿的后裔,他们得知道点什么是有用的吧?如今两个人都有一种猜想,跟他们原来以为的水清浅只是来开开眼界不同,也许,也许,清浅这次来,就是为了接受传承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见着时间过午了,忽然,
“那……那是,清浅?”
高松爆了句粗,抬脚就跑,“就是。”
“清浅!”
俩金吾卫大汉撒丫子一阵风跑过去,嘴上说是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清浅,没事吧?”
水清浅一袭青锻团衫,肩上搭着半空的背包,头发随便扎了个雁尾,也没说加冠之后非得梳成整整齐齐的发髻,迈着慢慢悠悠的步伐往这边走。大面上看,全须全尾的,貌似无事。但感觉好像,呃,变了?两位金吾卫大爷眼光毒辣找违和感——
眼神成熟了。嗯,没有之前整天中二狗蹦子的疯癫劲儿。要是往这个方向仔细一琢磨,怎么,怎么感觉还有沧桑感了?就是气质上的违和,之前再怎么夸他成熟稳重了,可一眼望过去,还是能瞧见他骨子里的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也不是夸他少年识得愁滋味了,可那种感觉,就好像孩子一夕之间长大了,比加冠还明显好用。
水清浅把背包递过去,“松哥,紫哥,谢谢你们来接我。我离开几天了?”
松哥,“今天是你留条出走的第四天。”
水清浅迟钝的眨巴眨巴眼睛,轻声咕哝,“哦,才一天啊。”
松哥和紫哥两厢一对视,一天?
水清浅抬手揉揉太阳穴。
“怎么了?”紫哥觉得水清浅的状态好像很疲惫。
“头疼。”
“先回去,好好休息。”
回到镇子里的巡防衙门,水清浅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中,睡得昏天黑地。
第141章 抑郁的小鸟
水清浅中途醒过来两次。
第一次睁眼,看见外面天色昏暗昏暗的,是傍晚了吗?水清浅想。他并不想麻烦起来吃晚饭,尤其可还能面对诸多关心询问……所以,一扭头,他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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