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姬昭重新规划的宫殿格局,让女人有失宠的恐慌了吧,而且女人对孩子的事太过敏感,那些新布置的婴儿房,奶嬷嬷什么的,把宫里有名分没名分的女人们搞得草木皆兵,她们也许猜想到什么,甚至不在乎这个猜想是不是过于荒诞,在她们的恐慌中,任何无稽之谈都能成为她们深信不移的事实,并以此想先下手为强。
这里面有没有某些老狐狸精们的推波助澜,很难讲,但就算有,这也属于攻人攻心的上谋之术。成了,老狐狸精们就能知道事情真相。不成,他们也是全身而退,片叶不沾身。
调查结论,跟姬昭猜想的差不多,清浅设计这局的时候,是他的又一次试图突围的套路,成与不成……用清浅的话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他的本意是刺激那些老狐狸精,没想到现在却是姬昭后宫里的女人先沉不住气,被人推出来当刀使。在这一点上,姬昭是感到有点意外的,毕竟,他自认对她们不曾亏欠,衣食住行足够优厚,哪里来的人心不足和怨气呢?但或许,姬昭又猜,因为他的冷淡,他的命令也许会被下面的人打折扣(?)但这不是她们起了暗害水清浅心思的借口,是心思恶毒,也是自不量力的愚蠢。
“不亏欠?哈哈哈哈,”曾妃娘娘笑得弯了腰,连泪水都笑出来了,“就凭这些吗?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金银珠翠……我稀罕?”曾妃娘娘一巴掌挥开条案上的珊瑚云锦彩屏,回手又把小几上一套景帝期的冰裂釉莲枝茶具也哗啦一下全砸了。
小暑公公站着那,看着碎成渣渣的瓷片,眼皮微微抽了一下。
“我跟着陛下,一同在南疆经历生死,我为他生儿育女,我对他全心全意……他哪!?……哈哈,是我做的又怎样?他自己为什么不来亲自跟我说!他为什么不来!!”曾妃娘娘指着门外,歇斯底里。
小暑公公:…………
“是不是钱芊芊那个贱人回来了,是不是?她跟水清浅是什么关系?同一个人?还是双胞姐妹?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从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殿下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别人,从!来!没!有!”
“从回到帝都之后,他就全变了。在南疆,我们好好的,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我尽心尽力的服侍他,他赞了哪个美人,多看了哪个侍婢一眼,哪次不是我亲自给他安排?我还怕他腻烦,从来不敢让一个侍妾做同样妆扮出现在他身前第二次!你出门看看那些女人,殿下赏识过的,殿下带回来的,她们哪个不是锦衣玉食,娇艳可人,我是善妒吗?我有吗?”
“我竭心尽力辅佐他,我给他生下长子,我从来没有对他不起!是他亏欠我的,是他欠我的!”
“我知道他很忙,他有抱负,有野心,他要登上至高之位。我从来都是支持他的,我不敢给他拖后腿。我只希望,希望他在闲暇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点点,能想起我……可最终呢!他拿到他想要的了,他至高无上了,呵呵,然后他的心思就飞了。他转身就走,再没回头。”
“他是不是再也不会来了,是不是?”
经过一通痛快的歇斯底里的发泄,曾妃娘娘力竭了,安静了,然后百无聊赖了。
小暑公公这时才平静的再次开口,把刚刚他应该说的话,续上,
“官家说,他对您不曾亏欠,无论从道义上,还是从责任上,他都保你锦衣玉食,荣华一世。”如果未来姬昭的长子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那么曾妃的老年生活甚至更为舒服风光。但这种话就不用挑明了,所暗含的意思已经全包括在前半句里了。
可即便如此养尊处优的生活,也没有满足曾妃心里的欲壑难填,她竟然又蠢到去试探水清浅。可水清浅是什么段位?一己之力对抗一团的老狐狸精都不落下风。小暑公公想到这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对待曾妃娘娘,是可怜,还是可笑?
小暑,“这次的事,官家会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给您留个体面。您以后就在九华殿里好好修身养性,官家叫人收罗了一些经文,据说多抄抄,可以提神醒脑,去戾气……”
“呵,让他滚!”曾妃甩都不甩,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所畏惧。
小暑公公跟曾妃相处的日子也不短,算有几分香火情吧,他觉得在这件事上,曾妃娘娘钻牛角尖了,有点得寸进尺。再作下去,搞不好皇长子都跟着受牵连,折腾大发了,万一天家父子失和……
“曾妃娘娘,咱家看在你我好歹相识多年的份上,额外多说几句,官家从来没有对不起您。”小暑直接简单粗暴的点题。
曾妃娘娘看都没看他一眼。
“您凭什么对官家有怨气呢?”小暑反问。“当初,您是上皇在大军开拔之前,被临时塞进大军的,服侍殿下本来就是你的分内事。做得好,是你应当应分;做的不好,说句难听的,殿下随手把你打发去军营做苦役,那也是你的造化。”
正是因为曾妃做到自己的本分,尽心尽力的服侍,换来她成功有孕,诞下麟儿,后来这些成为她被立为侧妃的资本。作为郡王侧妃,姬昭供得她养尊处优,未曾在生活中委屈过半点。甚至在姬昭登基之后,还给曾侧妃足够的脸面,封了位分,给了荣耀。尽管姬昭心里更乐意遣散后宫,一个不留。
至于说什么同殿下一起患难打南疆,曾妃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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