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幽昭是个好老师,他不仅在这数十年间快速地变强,还在不遗余力地讲道,人族新生代中最有悟性天资的孩子几乎全都走上了修炼的路途。
人族是天道眷顾的种族,只要有那个资质能踏上修行的道路,天地间浓郁的灵力无疑是日后进益最好的帮手。
由此可见老派系和新派系之间的冲突不仅仅是因为政治地位,还是因为对各种资源的争夺,尤其是下一代的人才。
修炼的崛起就意味着祭祀和巫术的衰弱,然而这修炼的技巧法门偏偏又是神兽所创,而且效果绝佳,无法对此提出异议的老派系只能针对幽昭这个人。
幽国尊崇水德,幽昭的名字就成了攻讦的最好把柄。
王宫中,幽昭跪坐在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利的位置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接连十几日不眠不休地处理讨厌的事情,即使是修为不低的幽昭也不好受。
他厌恶着陈腐固执的祭司大巫和条例习俗,但偏偏这些事情绊住了他的脚步,让他不得不坐在这里处理好一切。
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宣君了……幽昭在内心委屈巴巴。
虽然早就料到了成为君王会付出许多代价,但是切身体会还是不好受啊。
幽昭的身前堆满了书写着字符的骨片,上面皆是祭祀的请求,而且理由冠冕堂皇:为了感谢神兽的庇护,请求在昆仑山下人祭。
人祭和陪葬一样,是非常古老的传统,甚至能追溯到人族在幽地定居前,祭祀的目的往往都是为了向神祇祈祷,但一则天梯断裂、神祇沉睡,二则玄武根本不在意人族内部的厮杀或者山脚下的祭祀,人祭不那么有效了,折腾的人自然就少了。
这一次大巫与祭司们的联名请求虽然是指向祭祀,但实际上是想打开复古的传统。
“对于人祭,你们怎么认为?”幽昭内心已有了定夺,抬头询问身边的臣子。
这些人都是追随幽昭的新派系,其中甚至还有几人是陪幽昭在幼年打过群架的。
“大王,我们不能答应。”左上首的女子皱眉,“什么人祭?全都是他们的幌子,就是想用这个压我们一头,而且人祭……肯定是‘征用’我们的奴隶,最近都没有狩猎的部落,奴隶可是涨价了,凭什么要便宜他们?”
她身边的男人也是这个意思:“几百个奴隶倒是小事,但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们会退让,不能开先河。”
不少人点头赞同。
“这样并不妥当……难道我们要直接拒绝吗?”另有人提出异议,“修炼法门来自凤君,我们如果驳斥拒绝,不仅会削减大王的威信,还会让他们找到反抗的理由……而且,凤君会不会因此而不满,甚至日后不再信任大王呢?”
立刻有人应和:“我也这样认为。”
持有这个疑问的人也不少,幽国毕竟是以玄武为图腾的人族国家,神兽就是他们的信仰,直接反对祭祀并不是个好选择。
幽昭坐在王座上看着属下激烈的讨论,他随手将桌子上的骨片推开:“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
他笑了笑:“溯的顾虑我明白,我不会拒绝人祭的提议,不仅如此,我还要大肆赞同。”
在所有人惊讶与期待的目光中,幽昭胸有成竹道:“这固然是他们的发难,但为什么不能把人祭变成我们的机会呢?毕竟这是向凤君献祭,那么除了我,谁还能主持呢?”
名为溯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他的脸上露出笑意:“这样他们蓄谋已久的人祭反而能成为大王扬名立威的机会!”
“正是如此。”幽昭看着堆叠的骨片,收敛着内心的厌恶,“既然要祭祀,那么就做到极致吧,而人祭么……”
“那就杀到让他们害怕好了。”
新王的第一道政令,以千万奴隶的性命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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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
破败的祭坛大殿中,玄魔坐在一个勉强能被成为是座位的物体上——这是从中裂成两半的神祇雕塑,虽然早已认不出本尊的样貌,但是用料无疑是非常珍贵的。
玄魔垂着头,眼眶中一片黑沉,他的脚边散落着许许多多的黑色晶石,不远处的地面上跪着一个青肤女子。
“太慢了。”他轻声道,“我已经,不想等了。”
青肤女人颤抖了一下,将背俯得更低,恨不得暴虐的主人忘掉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残暴但一向有规律的玄魔突然不管不顾起来,连片刻都不愿等待,他难道要屠杀所有的魔族才肯罢休吗?
女人能感受到那恐怖的视线正在对她审判,求生的本能让她垂死挣扎:“主人!我能接收枯魔的歧荒但他管不了我的火崖,求您饶了我这一次!让枯魔代替我死吧!”
玄魔不会听你的花言巧语,如果想要让他接受你的恳求,那么只有表明自己的用处和直接了当地提出替代方案。
坐在破碎雕像上的男人没有回答,他似乎在思量,又像是在出神,然而青肤女子却是在生死关头煎熬,汗滴滚落,浸湿了她的裙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女人受不了都快要自我了断求个痛快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玄魔的判决:“你走吧。”
青肤女子僵硬了一瞬,下一刻她立刻反应过来,用青色的火焰缭绕包裹住身体,几息后就消失在大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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