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发出了十分类似人类的一声惨叫,随后它竟然真的开口了:“吃的……这里……吃的……”
缪宣继续:“为什么离开出羽国?为什么要迁徙到这里?”
出羽国内地形并不是一片平坦或者河流联通,这种鬼应该是依附着人类生存的,没道理它会翻山越岭往外跑。
也许缪宣的问题有些难,这怪物在他的枪尖下扭动,半天说不出话,只知道惨叫着“痛啊”、“好饿”。
缪宣皱了皱眉,换了一个角度问:“你知道刀鬼吗?”
“刀鬼”这个词似乎提醒了怪物,它突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刀鬼!刀鬼!痛啊——要被杀掉了——要被吃掉了——”
这声音太刺耳,羽光忠正下意识往龙枪身上贴了贴:“它什么意思?那个‘刀鬼’是吃鬼的吗?”
这场景惊悚极了,夕阳落在鬼怪的身上让它像是染了血,缪宣又换了几个角度询问,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这鬼的脑子里只有饥饿和恐惧。
天快要黑了,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缪宣干脆利略斩断了妖鬼的脑袋:“忠正。”
羽光忠正掏出打火石:“好嘞!”
火焰落在妖鬼的身躯上,立刻就猛烈地燃烧起来,好像这鬼的身体是油做的,腥臭的味道弥漫得到处都是,直到这一片荒草全部被点燃。
远处有沸沸扬扬的人生传来,是哉雪禅师和武士带着人赶到了,缪宣用枪尖把鬼首点出扔到地上:“忠正,用匕首把它挑起来。”
羽光忠正一愣,立刻就明白了龙枪的意思:“不要!这是你斩的鬼,我才不要冒领你的功劳!”
“听话。”缪宣摸了摸他的头,“你需要这份威名,这是你第一次崭露头角的机会。”
羽光忠正偏过头:“不要。”
缪宣把他放下,火焰在两人身后燃烧,将这一片土地全都点亮。
“你也知道正确的做法是什么。”缪宣挺无奈的,“形势如此,斩鬼是很好的名声,你日后的幕府还需要组建,别任性。”
羽光忠正当然知道这么做能让他得利,但是谁都可以,他莫名的就是不想占了龙枪的功绩。
他可是不择手段的性格,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远处的人声近了,已经没有羽光忠正选择的机会,他的武士一马当先挥舞着刀就来了,在看到被火光点亮的鬼首时激动地大喊:“主公!您斩杀了鬼!”
紧接着而来的是和尚,光头在看到鬼首时露出了厌恶的神情——这是羽光忠正第一次在这和尚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负面情绪。
随后禅师长颂一声“阿弥陀佛”,对着龙枪鞠了一躬后,就地打坐,竟是直接开始超度亡魂了。
再往后则是赶来的村民们,他们看到了被火光点亮的鬼首,人群先是恐惧,随后是狂喜!
村民们欢呼着跪拜,感激地流下泪水,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崇敬,一切都混乱起来,火光照亮了他们的面庞,这让羽光忠正一阵恍惚。
短暂的晃神过后,羽光忠正猛得清醒过来,他立刻转身去寻找龙枪,但是那位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黑甲将军却不在——他应当是回到庙里去了,这付丧神心又软还负责,他不点清孩童孕妇的数量是不会放心的。
羽光忠正内心蓦然就涌起了一阵失落,根本就没有作为诱饵成功斩鬼的兴奋和喜悦。
什么啊,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功劳啊,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草叶割出血痕的稚嫩手掌——脆弱的身体让他仅能握住一柄匕首。
……真正能够斩鬼,真正能领兵走上战场,靠我自己大胜归来,斩首敌军……
羽光忠正狠狠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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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江国。
秋日的丰收带来了喜悦的浪潮,人们在耕地上辛勤地劳作收割,相互传达着好消息。
“丰收税又减低了!”
“十抽一降为二十抽一!”
……
这喜悦是如此真实,像是火焰一样点燃了所有人,农夫们在田野中大声感激着满天神灵和他们的大名,劳作的女人们抱着幼儿走街串巷,同样感天谢地。
“为了庆祝织信公与蝶姬大婚!”
“天神保佑织信公!天神保佑蝶姬!”
……
夕阳将田垄染成金色,美得像是纯粹的金子,人们行走在秋收的土地上,大声赞颂欢呼。
一辆马车在田垄上行驶过去,没有武士伴随,只有一位马夫驾驭着一匹高大的黑马。
农夫们看到马车赶忙退开相让,他们固然不认得马车上的家徽,但是有资格坐上马车的都是大贵族,他们可不敢挡路。
这马车的车厢格外大,由珍贵名木铸造的车壁上则开了两个别致的窗口,轻纱与竹帘垂下,挡住了车厢内的景象。
坐在窗户边的是一个身着狩衣的男人,他透过纱帘望着被夕阳点亮的田垄,温和地微笑。
这男人的面孔非常俊美,眼眸也深邃英挺,年纪轻轻却威严甚重。
他笑着感慨:“蝶姬啊,我的百姓都在祝福你。”
男人身边端坐着一位似乎是羞涩垂首的女人,她手中捧着桧扇,眉眼弯弯——这又是一个绝色美人,看上去可亲又温柔,即使是如今传统刻板的妆容也让她显得光彩照人,恍若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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