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督的马匹在家臣面前堪堪停下,这就像是一个标志,这一队骑兵迅速收敛了赶路的声息,眨眼间已经在主君身后列阵,可谓令行禁止。
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唯有山上幽幽传来几声钟鸣。
井伊康政不敢抬头,他只是死死盯着主君的马蹄,他听到有人勒马下地,那应该是主君帐下的另一位名将,智光明秀。
“井伊大人,为何还不为家主攻陷野寺?”熟悉的声音炸雷一样响起,果然是智光明秀,“戊时已过,你这是在延误军机。”
井伊康政将额头抵在地面上,朗声回答:“家主!请您三思!劫掠本愿寺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冒犯。”
智光明秀却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即打断:“你在说什么啊井伊大人?本愿寺本就是淫祭野寺,屡次扇动无辜百姓叛逆主公,这等罪大恶极的寺庙就该被剿灭!你……”
这主公座下的第一宠臣已经开始大声呵斥了,井伊康政也知道自己的劝谏非常鲁莽,他只能保持着士下座,渴望主公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智光明秀一口气数落出了数条罪状,他看着这伏在泥地上的同仁,有些得意地转身,向主人邀功道:“家主大人,井伊大人想必也不是刻意忤逆,对他的惩罚——”
织信宗岐的视线凝聚在山林间的寺院,闻言才侧首看了他一眼。
智光明秀闭嘴了,他的主人此刻正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那种眼神是他最熟悉也最恐惧的。
“请家主恕罪!”智光明秀也跪下了,就跪在井伊康政旁边。
织信氏的家主冷漠地看着跪拜在他马前的两名家将,他们的心情是一样恐惧的,只不过井伊康政胆小怕事,而智光明秀么……
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井伊康政下意思抖了抖,随后他听到主公平和的声音:“两位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我当然不怪你们,这劝谏是康政的一片忠心,只可惜康政只擅长带兵。”
这就是为家臣下定论了,井伊康政的未来将离不开军旅。
“本愿寺是我的敌人。”这位年轻的大名这么说,随后他向身后的军队挥了挥手。
于是马蹄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洪流席卷着火光从织信宗岐的身边汹涌而过,无数让大地嗡鸣的震颤从两名家将身边奔腾而上,步兵的队伍紧跟着骑兵,他们的目标只有主君之敌。
很快,数声闷响自两名家将身后炸开,井伊康政颤抖着回头,在身后的山坡上看到了连天的火海,那万民信仰、千年古刹、百名僧人……一切都被热流摧毁,这火光是这样炽烈,仿佛能把这一片黑夜都撕裂、吞噬。
井伊康政颤抖起来,他本以为主君只是想来劫掠寺院中丰厚的钱币布帛,他根本没想过家主的选择是“寸草不留”。
他早就该想到的!他的家主是天下狂妄第一人,整个织信氏上下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信仰,更不存在畏惧。
也许在几日前他会认为这是属于天下人的豪迈和霸道,但如今井伊康政却只敢颤栗。
骑兵在放火后回归,在家主身边列成整齐的阵势,步兵们紧随其后,他们负责补杀从寺院中逃出的漏网之鱼,以及助长火势。
织信家的兵只听家主的命令,而家将们也仅仅只是代家主行事。
在火焰的热浪和哔啵声中,井伊康政又听到了家督的笑声:“还有人逃出来么……原来是方丈啊。”
有人逃出来?
井伊康政下意识回身,他看到了一个披着袈裟的老人,老人看起来狼狈极了,衣角上是一片焦黑,他从大火中脱身——应该不是凡人吧?
这些僧人、巫女、法师之流都是有点本事的。
那老和尚背对着火海高举着禅杖,井伊康政能在他沟壑纵横的面孔是看到泪水和血水,而他声泪俱下的斥责令人恐惧。
“魔王!你罪大恶极!”老禅师大步流星地朝他们奔来,同时大声地呵斥,“你休想将无辜的百姓带入无间地狱!”
士兵们已经将弓箭对准了他,箭雨纷飞落下,然而老僧人似乎身周有什么在庇护,这些箭矢竟然伤不到他分毫。
智光明秀有些急了,他一把拔出腰间的刀就像迎上去。
“明秀。”年轻的家主喝止了这个属下,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束起了长弓,他拉开弓弦,随着一声清脆的崩响,那远处的禅师突然身子一晃!
箭雨不停,只不过这一回保佑老禅师的力量似乎消失了,利箭穿透了他的皮肤,滚烫的鲜血迸射出来,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唔……修行得很有心得么。”织信宗岐轻声笑起来,他又稳稳地拉开了弓。
这一次他的箭矢穿透了老禅师的额心,径直从僧人的后脑穿出。
这么远的距离上还能射出这样强劲的力道,智光明秀已经开始大肆赞扬,井伊康政颤抖着转回身,看到了仍旧稳稳坐在马背上的主君。
火光勾勒出了这年轻大名的轮廓,厚重的铠甲覆在他魁伟的身躯上,他仍旧保持着射箭的动作,脸上却带着与往日一样平和的笑意。
“明秀,康政,我们要准备离开了。”他下达命令,“时间不等人,京都周围的大佛寺共有三处,今夜就把一切麻烦都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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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收即将结束的时候,羽光与长宗我部终于达成了协议,随后他们先后对后田发起了攻势,后田腹背受敌,一时间形势异常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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