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光忠正从未考虑过什么性别取向的问题,这么多年来他并没有对其余的人动过心,他周围围满了各色各样的美人、杰出的年轻将领,但他们在他心中都能被量化,除却上下属的情谊外再无其他。
他并不是生来只喜欢同性,更不是非异性不可,他只是……只对那一人动心了。
羽光忠正本以为这只是少年人的绮思,但是八年过去了,他仍旧无法放下。
远处的门被推开了,喧闹的声音打破了一池的宁静,和泉重光以一种十分狼狈的姿势走出来,看样子是已经经历了不少来自师长的教育与指点。
刀鬼手中仍然抱着刀,他是不会放下那几振刀的,就算是泡温泉也一样,生怕全天下有什么人不知道他会刀似的。
而走在最后的是龙枪,他只是简单地披了浴袍,羽光忠正绝望地发现他的视线根本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就算是在千军万马中,他也能轻易地找到他,有他在,其余所有人都只是陪衬。
和泉重光在看到羽光忠正的时候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忠、忠正大人!”
羽光忠正靠在泉边的岩石上没有动,只是抬了抬手:“重光。”
龙枪大步上前,直接把和泉重光踹下水:“重光啊,是不是觉得很累,来,先下去泡一泡。”
水花四溅,和泉重光乖乖地缩道角落里,抹了一把脸。
和泉重光:嘤嘤!
刀鬼紧接着跳下来,他占据了另一个角落,和羽光忠正遥遥相望,这人手中仍然抱着刀,鬼知道那刀是怎么锻造的,上天入地、泡水浸火,被他这么造作为何还能用……
哦,那刀还是龙枪给他寻摸来的。
柠檬精冷哼了一声,和泉重光无辜被迁怒,于是抱住了可怜的自己,在大舅哥和舅丈人的视线中瑟瑟发抖。
“今晚的月色真好。”龙枪笑了笑,同样脱下衣袍下水,羽光忠正下意识侧了侧头,听到水声后才移回视线。
龙枪是付丧神,他露出水面的胸膛是有些缺乏血色的素白,肌理分明又流畅,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变化过,即便是多年的征战与攻城也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羽光忠正垂下眼眸,在自己的胸口和腰腹处看到了无法恢复的刀疤,他有些苦涩地翘了翘嘴角。
他是人,他总有死去的一天,如今的他只是不断成熟,和龙枪看起来更像是兄弟,但总有一天他会在龙枪的眼前一步步衰老,届时他们又像是什么关系呢?父子?祖孙?
总有一日……他垂垂老矣,干瘦地倒在病床上,以那无力脆弱的姿态出在龙枪面前咽气……比起这个,也许战死在沙场上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羽光忠正只觉得胸膛中充斥着由恐惧引起的冰冷,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水池边的樱树,用手背遮住双眼,不远处的对话清晰地传到他耳边,龙枪仍旧在教育和泉重光,刀鬼应声虫一样符合。
龙枪:“我记得重光也有姬妾的吧?”
和泉重光:“我、我只有两个侍女,已经让她们留在墨屿了!”
“侍女也好,姬妾也罢,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重光你让她们留在宅院中等你吗?”龙枪的声音带着点威胁和笑意,“这样好吗?”
“不是的!”和泉重光严肃认真地保证,“我有好好安排,她们会留在墨屿,要是愿意她们就会留下来服饰母亲,要是她们找到了心仪的男子我就送嫁妆!”
“嗯……”龙枪不置可否,“重义大人已经与令堂一起来了吧?我明天还要再去拜访一下他们,之后我要带着刀鬼去神社。”
这就算是揭过了姬妾的问题,和泉重光松了口气:“是!我和你们一起去神社。”
“忠正,”龙枪的声音响起,“明天你来么?”
羽光忠正放下手臂,对上了龙枪含笑的视线——他是这么关注着他们三兄妹,这一次他对羽光宁宁的关怀大概让龙枪很欣慰吧?
“当然了。”羽光忠正笑起来,斜着眼看向和泉重光,“好久没有见到重义大人了,这么多年来也辛苦他为我驻守墨屿。”
和泉重光:……嘤嘤嘤!
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和泉重光:“就这样泡温泉也没意思……我去找侍从,让他们送酒。”
羽光忠正挥挥手,跟赶苍蝇似的:“早去早回。”
和泉重光爬出水面,转眼就消失在石块铺就的小路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龙枪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叹息,他说:“也罢……没有比和泉重光更好的人选了。”
羽光忠正明白龙枪的意思,和泉重光是他身边数得着的大将,正值壮年,和泉家也算家风清正,和泉重光本人虽不可能真的对宁宁死心塌地,他那什么“一见钟情”也有待商榷,但是只要他们羽光氏还在,和泉家不可能委屈宁宁一天。
比起后世,这个时代对女性何其苛刻,比起被推向别国的联姻,能下嫁给忠心的臣子是最好的选择。
龙枪就是这样的,想尽了办法照顾他们三个,他帮宁宁找到最好的归宿,又是警告又是照顾宁宁未来的夫婿;他至今仍然带着刀鬼,日后十有八九还会帮他去斩杀那个夺走他魂魄的魔神……
初春深夜的寒风拂过树梢,好不容情地卷挟下寒绯樱的花瓣,无数绯红的色泽搅揉在一起,像是殷色的雨,四散分别,落在泉水水面上,也落在龙枪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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