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医生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宾馆的大门,只叹了口气,便又坐回她的位置。
小情侣如愿离开了旅馆,他们看着走廊地面上不断出现的灯光和仙人掌,不由而同地降低了说话和行走的声音,两人默默地往前走,打算找一段拐角先小睡一会儿。
迎宾旅馆已经被他们抛到了几个拐弯后,天空中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黑暗,而走廊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地面上危险的灯,此时的走廊中是一片死寂,也只有呼吸声稍微清晰一些。
乔俏心不在焉极了,她低垂着头看着脚尖,前方似乎出现了暖色的灯光,她下意识以为又是那些暖色的广告画,但江耀祖突然停驻了脚步,拉着她的手也猛得缩紧,乔俏莫名其妙地抬起头。
一道强烈的灯光打在少女的脸上,当少女适应了这灯光后,她看清楚了光源。
在彩旗与鲜花簇拥的高台上,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和遭遇迫害而极度畸形的身躯,在这张属于黄叔叔的脸上甚至还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在这一刻,乔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摔倒在地上,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因恐惧而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啊啊!!!——”
“啪嚓!”
乔俏的尖叫声落下,随之响起的却是灯泡破裂的声音,一张保险单慢悠悠地飘到了少女的手边,她低头看去,在账单一栏上看到了——【左肺】。
乔俏呆住了,恐惧和惊惶让她泪如雨下,什么意思……这是要割走我的肺吗……怎么这样……
江耀祖也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压着声音道:“俏俏,你、你叫了——这、这是——”
乔俏如梦初醒,她拿起保险账单就往男朋友的手里塞:“江哥、江哥,你救救我,我不要——救救我!”
江耀祖的手中被塞了保险单,他也看清楚了那苛刻的账单要求,他想他应该要把这东西扔掉,但乔俏还抓着他的手,熟悉的脸上满是卑微与祈求。
少年捏着保险单的手颤抖起来,他犹豫了,但还未等他做出决定,胸口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咳咳!”
账单消失,江耀祖捂着嘴咳出了血,剧痛让他跪倒在地面上,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左肺已经被这段走廊夺走了。
乔俏连忙掏出口袋里的香辣海带丝:“江哥快吃——能稳定伤势的,你快吃!”
她看着少年一边从气管中咳出鲜血一边仓皇地塞着海带,不知为何,胸膛里又涌起了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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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站还是那副德行,一排装潢精美的沙发,以及一副描绘浓墨重彩的绘画。
只不过这一次的绘画换成了一位坐在海边岩石上怀抱竖琴的海妖,在黑色的岩石下还有遇难者从水中露出头与肩颈,抬头仰望着海妖,黑色的岩石与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楚恒转头看着身边的画架以及画家经纪人:“看着眼熟,这是哪一副?”
虞舟秒回:“《塞壬》,和上次的《美人鱼》是同一个画家沃特豪斯的作品,应该是1900年代的。”
“……‘海妖悬崖’真是主题鲜明,表达重点从不偏离。”缪宣忍不住吐槽,“海妖人鱼的主题应该是很常见的,难道那位‘海妖悬崖’的塞莲就这么喜欢沃特豪斯?”
“也许是喜欢前拉斐尔派吧。”虞舟接道,“毕竟是公认的色彩明丽,优美动人,听起来就是能令真正海妖喜欢的类型。”
话题进入了律师的知识盲区,于是楚恒闭麦埋头,直到三人走过这一段休息区。
在休息区之后,几道拐弯又把三人送到了一个岔路口,这一回的岔路外接连了三条路,虞舟拿出便签本,开始推测简易地图。
“假设巴士停留的区域为入口,那么我们在入口处也遇到了三条分支,我们选择的是最左边的道路,吕诗丽母子则走了最右边。”
虞舟在纸上画出了一个纺锤状的图案,有点像是变形的“中”字,他点了点其中的两条线条:“而我们现在又遇到了三条岔路,其中这两条很明显是在往出口方向延伸,因此我姑且猜测它们就是另外两个岔路,大厅、厕所、餐饮区和便利店就分别分布在这两条路径上。”
缪宣点点头,指了指另一个岔道:“那么按照这个推测,这条路的前方应该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下一个巴士即将到来的停车点。”
“没错,正是如此。”虞舟把这条线表粗,“现在就是继续探路了,先走哪一条?我建议找汽车站。”
这个提议得到了三人的共同赞许,于是他们走进背离出口的那条岔道,而事实也正如虞舟所料,没等他们转过几个弯,岔道就豁然开朗,露出了终点的模样。
那是一个和“起点”处一模一样的站台,只是这个站台完全脱离了围墙,它的周围没有任何包围,彻底暴露出坦诚的黑暗。
站台上立着三人极其眼熟的公交牌,而站台下却不再是停车位,而是清清楚楚的铁路轨道,黑色的铁轨下是枕木和石子路,它带着铁轨向两方延伸,直直地走进无穷的黑暗中。
缪宣惊讶地望着这个奇特恐怖又有些壮阔的站台,在这里他能够看到整个服务站的轮廓,灰色的砖墙将服务站包裹起来,唯有此地暴露在黑暗之中。
空旷的站台上没有丝毫声音,没有风也没有灼热,但站台边缘并没有栏杆之类的防护设施,它无声地宣告着远离,仿佛靠近就意味着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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