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面黑漆漆的,甬道幽深……在徐家,曾经这样的甬道,也是光亮如昼,且来往的下人穿梭不绝。可如今,这如同一只怪兽,长着大嘴,呲着獠牙……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这是在阴间穿行,从心底漫出无尽的恐惧来。
她想退回去,守在屋子里等待天亮,可外面这情景,真要缩回去了,无异于掩耳盗铃。
其实有人不可怕,可怕的就是没人!
不!还有人的!还有的!
白氏!她一定也在宅子里!
自己能在自己的闺房里醒来,那白氏只怕也在她住过的地方。
可白氏曾经住在哪里?
对了对了!她肯定是住在她的闺房里。
可她的闺房在哪?养女住在西北角,只要去那里,亮着灯的地方就是了。
她提着灯,熟悉的在宅子里穿行着,四周只有自己的脚步声,绕了大半个宅子……终于看到一点灯光了。
可是……这不到西北角吧,要是没记错,这是徐家的祠堂。
祠堂里亮着灯,里面有人吧!
她疾步走过去,祠堂所在院子大门洞开。院子里的角灯亮着,昏黄的发出一些光线来。借着这点光线,她看见光洁的地面。跟一路走来踩着枯枝烂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就是说,这里是有人打扫的。
她一步一步走进去,上了台阶,推开祠堂的大门。
里面一排排的蒲团摆在地上,都是半旧的。婴儿手臂粗的蜡烛点了两排,明晃晃的照着。只是里面不知道为什么的,多了一股子新刷的油漆的味道。
一排排的牌位,她也不害怕。三百年了,徐家去了的人多了去了。有这么多牌位一点也不奇怪。在老宅子里,年年都见。
她松了一口气,才说要扬声喊人,却突然意识到不对。牌位这东西,没有老宅已经有供奉了,还要供奉在这里的道理。
她抬头细看,这放牌位的台面是新的,可牌位是旧的……不!也不是全是旧的,那后头那些,不是崭新的吗?
她踉跄着过去,看着一个个的名字,眼睛越瞪越大。
不!不!不可能!
怎么会呢!
本该在徐家宅子里安睡着的人,他们的牌位怎么都列在这里。
她脑子里重复着一句话:徐家出事了!徐家出事了!
一瞬间,所有的力气和支柱都消失了,她颓然的倒在地上:“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身后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声音低低的,小徐氏一时没听出来是谁。
她回头看去,然后睁大眼睛:“醇哥儿?”
只见从黑暗里走来一个少年单薄的身影,可不正是徐家小一辈的芝兰玉树,徐醇!
看到这孩子的这一瞬,小徐氏重新找回了自己,一脸的惊喜,“你……你还活着?”
少年面无表情,“是!还活着。”
小徐氏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只到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感觉到温度,才算醒过神来:“你……你……你真活着!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到这里的?这里是哪里?我又是怎么来的?!”
她一句赶着一句的问,眼里都是急切。
少年看着这些牌位:“是主公救了我……这里躺着的都是大燕的忠臣呐……”
主公?
徐氏从来没见过主公,“主公在哪?徐家的人不能这么白死!是不是许时忠?是不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
“徐家这个仇得报!”小徐氏放开她侄儿,跪在蒲团上,看着这一个个的牌位,“不能白死……不能白死……我要见主公……我要见主公……”
第200章 清平岁月(30)三合一
“主公……已经走了!”
声音从外面传来, 有些突兀。徐醇没有反应, 也可能是早就习惯了。可这声音却吓了小徐氏一跳。她转过头去,见外面一个瘦小的婆子带着白氏进来,话应该是这个婆子说的。
这婆子低着头, 小徐氏没看清脸, 她就皱眉:“你是谁?抬起头来?”
这婆子抬起头来, 小徐氏惊的朝后退了好几步,“你……你是何人?”
只见这婆子满脸的疤痕,鼻子嘴巴都像是粘连在一起了一般, 面目端是可憎。她不认识此人:“你是主公的人?”
这婆子摇头:“我是徐家的人。被留在这里照看宅子!主公已经走了, 留下话来……徐家就剩下我们了……叫我们在宅子里安心的过日子……这里是鬼山, 都知道这里是鬼山,山民是不敢过来的……宅子里的花园,几十亩, 都是开垦好的土地。库房里有粮食菜蔬,有用不完的布匹……真要是还需要什么,我可以下山去买……徐家好歹还留下一条根, 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下去,给哥儿娶妻生子, 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小徐氏看她:“徐家真就剩下我们了?”
这婆子点头:“……徐家的其他人是我亲手安葬的,就葬在后山……”
小徐氏朝后山的方向看了看, 再看向这婆子,不由的抖了抖。她说话就是那种没有起伏的音调,可听在人的耳朵里无端的叫人从心底发冷。她的视线落在徐醇的身上, 给他娶妻生子?谈何容易?这是徐家的芝兰玉树,皇家的公主都匹配得,这荒郊野岭的地方,难道去买个丫头回来……亦或者,她不由的将视线对准了白氏……可白氏到底是嫁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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