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没理她,只跟林雨桐道:“这个患者,今年三十八了。还是想自己生孩子,家里条件不算好的,做不起试管婴儿,因此,一直在我家调理。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乔大姑就低下了头。
乔老看了她一眼,“近些年我也是人老了,人老了,就迟缓了,总怕把脉把不准,因此上,除非太过杂难的症状,我甚少出手。一直是我女儿在管。”说到这里,乔老脸上带着几分黯然。
林雨桐听白老说过一嘴这边的情况,乔老原配生了女儿,后来车祸没了。后来又娶了一个,生了个儿子,算是老来得子,谁知道儿子去国外旅游的时候,夫妻双双都遇难了。只单独留下一个女儿,就是桂枝。
所以,现在这乔家,其实是乔大姑和她自己的儿子媳妇在照管,桂枝就是在家里管着药房的。老人家把孙女送到林雨桐身边,也是用心良苦。二十七八的姑娘了,一直留在家里不放出去,怎么办呢?
这事上,乔大姑的私心显然是重了一些。
林雨桐就见过好些这种的情况,一个家族俩儿子,大儿子要是留在家里,小儿子就得换个地界行医。省的冲突。像是乔大姑这样不放侄女走的,还是很少见的。
乔老没说家事,只说这个病患,“我也是前几天听到哭闹,才知道有人在我家治了十年……依然没结果的。能治我们就给治,治不了的直接告诉病人,叫她另想办法,这样的十年不见效果,我这一辈子都没遇见过。”
乔大姑脸臊的通红,“这也不是怪大夫!每次开了方子,我说在这边抓药,她应该是觉得药贵,坚持回去自己抓药,结果药的年份不够,药力不够,是谁的错?”
药力不够你就在开方子的时候得给加大剂量,不能逼着她回来再买药。
这是把行医的初心给丢了。
丢了初心,老爷子怕是不会把最后压箱底的东西往出拿的。这才是乔大姑始终不放桂枝走的原因吧。
乔老叫孙女:“去把患者请来。这也是她的运道,正好林大夫也在。”
乔大姑就不说话了,站在一边等着。
进来的是个看起来得有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的不讲究,手一伸出手就知道家境如何。乔老先搭脉,然后示意林雨桐。
林雨桐伸手一搭脉,就把手收回来了。说心理话,要不是白老推荐,她真都想起身就走。对乔家,她多少有些失望的。
治了十年能治好才算有鬼,这个女人压根就不可能自然受孕。刚才把脉,很明显的,输卵管的左右都被切除了。她还怀个屁孕呀。你吃十年的药?吃一百年的药都没用。
乔老叹了一声,却只对患者道:“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这女人一对上乔老的双眼,就赶紧低下头,转身快步的离开了。
乔大姑还没看明白,“爸,这是什么意思?”
乔老就看林雨桐,林雨桐知道这是考校的意思,就直接说了:“她双侧输卵管被切除了。”
什么?
乔大姑只把脉把出输卵管有问题,但具体的什么问题,却不得而知。问病患说做过手术没,人家说没有。所以,这十年她真是把能试的方子都给试了,却没有一点效果。这不是坑人吗?她气的就要出去,“上次还敢闹!我找她去!”
“站住!”乔老呵斥,“你学艺不精,辨不了真伪,靠着祖传的方子试探,你有什么脸出去找人家?!”
乔大姑不敢说话,乔桂芝就不明白了:“她知道她不能生,干嘛花钱跑这里来看中医。”方子可不便宜,一道方子三百,再加上买药的钱,一个月好几百往里面折腾,这对于家境不好的人来说,何必呢?而且,这一坚持就是十年。
林雨桐就道:“年轻的时候不太懂事,她做过多次流产……最后妇科病变,手术切了输卵管。”
话没往下说,乔桂芝就懂了,“她是为了家庭。”
保住家庭,就必须这么坚持下去。否则,年轻时候的事就会被翻出来。看中医又不会拍片,不说就不会被人知道。
想到这里,她又悚然一惊,把脉把出输卵管切除就已经叫人意想不到了,没想到连早年做过流产的事也能靠把脉把出来?
白老就看孙女,笑道:“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的,人身体的每一次损伤,都会在身上留下记号。这是骗不过手段高明的大夫的,如今,你可见识了?”
是!
白老看林雨桐,“小林啊,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老有什么交代,尽管直言。”林雨桐赶紧起身,“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我这个孙女,功底还算是扎实。你要不嫌弃,你就收她做个徒弟。带在身边,教导几年……”
“这可使不得!”林雨桐赶紧摆手。中医上正儿八经的拜师那是大事,“您跟我师祖相交莫逆,桂枝跟我可是同辈,这不能乱了规矩。”
“相交是相交,拜师是拜师。”乔老看向林雨桐,带着几分祈求之色,“桂枝是个好孩子。”
林雨桐心里一动,伸手搭在乔老的手腕上,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来,终是点了头,“医院才在翻新。等筹备好了,我给桂枝打电话,叫她过去也不迟。我看家里也忙,就叫她在家帮一段时间忙吧。”
乔老就笑,老友倒是收了个体贴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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