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人还真挺有印象的,“之前一直在书院门口,帮着清扫呢。人来人往的,总有不干净的地方。咱们也顾不上,多是晚上才清扫。结果人家自己来的,自己带着家伙什干活。咱们去问,结果他只说就是帮个忙。我们见他确实没往里闯的意思,才叫他留下的。刚才他是帮着抬东西,进了书院,有人已经交代过他了,不叫往里面去。他在这里歇口气吃顿饭。”
弘晖没言语,帮着把东西送到就转身回了。也没管肃英额。
如此三天,肃英额天天来,每天最早到的,最晚走的。也不求上门,就带着小厮在门口帮忙。
第四天,弘晖才跟四爷说了肃英额的事。
其实德海在肃英额第一天来的时候已经禀报给四爷了,这会子弘晖说了,四爷才道:“你去吧。你把人带过来。”
好人得你来做。
弘晖点头,活到他这份上能低下头的人,这股子韧劲干啥都成的。
今儿第四天了,小厮舔着干裂的唇,“主子,明儿还来吗?”
肃英额站在路边喝水,看着三五成群的书生从身边路过,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被撵走,就是默许。他当然得来。
小厮苦着脸,“回去老爷必是要问的。怎么说呢?”说又扫了一天的马路?
“帮忙!”肃英额低声道,“就是来帮忙的。”
可这个忙人家也未必见得需要有人帮呀!这边说一声需要,朝中都有大臣跑来见天的在这里扫马路的。
肃英额扫了他一眼,“你不懂!”
小厮闭嘴了,他确实是不懂这么呆下去有什么意义。
主仆二人歇了口气,又继续干。别看路不长,可这一天到晚基本不停的在这一片转悠,那也累啊。晚上回去烫了脚,躺在床上跟要死了一样。
小厮觉得他这种伺候惯人的都累成这样了,主子不定得累成什么样。他一弯腰,只觉得腰眼疼的厉害,可扭脸去看主子,还是那么一副样子。他都有些心疼,小富小贵的日子过着不挺好吗?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什么呀。
肃英额咬着牙,不理别人打量的视线。这种视线第一天的时候还叫他觉得稍微有些难堪,但过了那个过程,好像也没什么。他不是阿玛嘴里说的什么天潢贵胄。他打出生起就是流放到热河的囚犯。他长大的地方就是那种四四方方的小院,一步也迈不出去。他对现在的日子满意吗?谈不上满意,但也说不到不满意上。自由不受限制,只要愿意,还是能靠着在普通人眼里高人一等的身份轻松的赚到饭食钱的。
可是,日子不是这么过的!之前,阿玛因为跟侍卫,跟一些在贵人们眼里上不得台面的人相交,而被当今斥责。甚至是履亲王和庄亲王也受到了牵连。说着二人作为长辈不知道管束阿玛。那个时候,他终于信了,信了阿玛说的话,信了阿妈就是天潢贵胄。因为那个亲王们,是阿玛嫡亲的叔叔。也终于信了阿玛说的:当年,这些叔叔没有一个比的过你祖父的荣耀。
知道这个时候,他心里有过一丝欢喜。但他不是阿玛,他从没想过什么廉亲王府。他想的是,这个身份许是能叫日子好过些。哪怕别人排斥,哪怕没有宗亲愿意相交,他还是忍着白眼不曾远离那些宗室子弟。
挣扎了这么久,现在才发现,这里是他能够够到的最靠谱的路径。别说才扫了四天,便是四十天,四百天,只要对方不赶,他也会一直这么扫下去。宰相的门人还七品官呢,他只要留在这里不被赶走,那么,在别人眼里,这所代表的意义就是不同的。
正弯腰将石板上的尘土扫到一处,就听一个声音道:“小爷,小主子有请。”
肃英额抬头,见到的还是张保。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请进去,一时倒是愣住了。
张保笑眯眯的,让出路来。
肃英额极快的调整了表情,朝张保拱手,“叫您见笑了。”
张保含笑不语,心里却道:“果然还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也就刚刚三十年,八爷府又要起来了。”
肃英额跟着张保一路朝里,进了一个掩映在林木后的小院。院子里的树荫下,正有人等着。他抬脚疾步走了过去,到了跟前,弘晖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跟上来。
去哪?
跟着这位小阿哥往正屋里去,却见榻上正坐着一个摇着扇子的男子。这男子看着比阿玛年纪还轻,此人是谁?
四爷也看肃英额,这孩子的面容其实不大像老八。但是这股子韧劲倒是跟老八有些相似。他指了指凳子,“坐吧。”
肃英额拱手,依言坐过去。
四爷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永琅说你已经来了四天了,让朕见见你……如今见了,瞧着你挺好,长的结实康健,想来你祖父泉下有知,也当欣慰了。”
一个‘朕’的自称,叫肃英额意识到了什么,他赶紧起身,立马跪下,“奴才……”
“别奴才长奴才短的了。”四爷叫他起来,“这些年你们过的不容易。可别管成的败的,要怨只怨生在皇家。你来的意思,朕知道了。明儿你过来当差,以后怕是来不及回府,回头就去找张保给你要一间屋子,方便在这边歇息。书院要开,这书目正在刊印。印刷的事交给你,你去跟内务府交涉,赶在入学前,我要见到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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