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院子里的树下,壮汉静静守候那辆黄包车,听到迪克的问话也不回答。
古古怪怪的。
迪克:“兄弟?”
壮汉眼珠子动了动,有些渗人地望向迪克,黑珠子是死一般的寂静,“昆仑奴,不敢议论主人。”
“奴?”迪克脸色古怪。现在还有“奴”这样的称呼?而且,据他了解,昆仑奴不是黑人吗,怎么变成黄皮肤了?
——米斯蒂:当然是因为她那个换装游戏游戏也怕被告种族歧视,说是昆仑奴,其实就是长的又高又壮的光头带纹身黄种人。毕竟,黄种人用黄种人拉车,不叫种族歧视,那是雇佣。
对面践行自己的话,无论迪克怎么变着法儿询问,不曾回他一句。
直到伊芙女士喊他吃饭,他才有所反应,沉默地站起,高大的身形一瞬间笼罩迪克,再沉默地走向大宅。
不过,他没有如伊芙女士邀请的那般坐下,立于旁边,好像高大的柱子……不,迪克修改自己的形容:应该是,温顺匍匐的恶犬。
“阿无。”伊芙女士温和地招呼,“过来坐。”
壮汉轻轻摇头,什么话也不说。
伊芙女士似乎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眉眼里升起无奈之色,转头向迪克:“潘尼沃斯先生,一起来用餐吧。”
迪克正要迈步,突然感觉背脊发凉,转头看,壮汉静静盯着他,仔细观察,和日光背道而驰的眼珠子,竟蕴含些许幽绿。
迪克有些僵住。
“潘尼沃斯先生?”在伊芙女士再次发声时,昆仑奴微微低头,收回针对迪克的威势。
迪克便坐到伊芙女士的对面——离她最远的座位,扫视桌上丰盛的菜肴后,好像早晨蓬勃的朝阳那样笑:“多谢慷慨的女士,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餐了!”
伊芙女士似乎对于他的夸奖尤其受用,“潘尼沃斯先生看看合不合胃口,有什么忌口,跟我说,我记住以后不做那方面的菜。”
迪克坐下的动作微顿,“女士您自己做的?”
伊芙女士说话仍是那般温声细语:“嗯,我不太习惯点外卖,自己做才有家的感觉。”
于是,后面的用饭时间,热情开朗的大男孩360度无死角地夸赞伊芙做的菜,甚至连“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都用上了。
越发让米斯蒂满意。
——行,就他了!
第二天,迪克正在共用的卫浴里,用一次性牙刷刷牙,从镜子里看到全身散发温婉气息的伊芙女士抱着一套没开袋过的男装过来,“潘尼沃斯先生,您的旧衣服已经破烂得无法遮体,我不确定那衣服对你有没有特殊的意义,就没有扔,假如您不介意,可以穿这套新买的。”
迪克含水咕噜咕噜,吐掉满嘴泡沫,“好的,女士,多谢!”然后,继续含水到嘴里滚动。
伊芙女士突然开口:“约翰,你愿不愿意做我丈夫?”
“噗——”迪克把漱口水全喷镜面上。
被水冲刷后的镜子,闪着粒粒下滑的水珠,每一颗,都折射出女士不施粉黛的容颜。
迪克受惊地转头:“你说什么?!”他女朋友不少,倒也是头回见到这么莽的啊。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啦?”女士抿唇,低低述说:“我家里人对我不大好,他们只把我当联姻的工具。我一直想要一个家,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人。”
她垂眼的模样,分外可怜和孤独,迪克的心突然就被泡软了。“啊……这……”可是,这事不能随便答应啊!
女士抬起眼,勉力收起眼角的惆怅,似乎并不想给他造成压力:“你别误会,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让你贸然和人缔结婚姻关系,是为难你。我想说的是,你愿不愿意陪我作戏,一小时两美元,当我丈夫九十天?不需要你陪我睡觉,仅仅是和我以夫妻的模式相处而已,我想享受有家的感觉。”至于钱的来源……她变成米歇尔的时候提了些现金。
米斯蒂:“我算算,4320美元,唔,给你凑个整,多加1美元。”
迪克:“???”还有这样的凑整方式?
仔细一想,哦,4321。
真是一位有意思的女士。迪克眼睛弯起来。
迪克……确实挺缺4321美元的,他养父是哥谭首富没错,然而他和他爸闹别扭,房子都是自己租的公寓——在他没找到正式工作那时候,是街边的长凳凑合过的夜。
但是,真正打动迪克的,是那句“我想享受有家的感觉”。
迪克想:她或许和我不一样,她拥有母亲和父亲,不过,她或许又和我一样,从未拥有过一个真正的家。
家,正常日常的家,恰恰好也是迪克渴望的东西。
“好!”迪克答应得斩钉截铁。
正好,他需要不被怀疑的外地人身份进入哥谭,是流浪汉,是保镖,还是外地夫妇,都没有问题。
“太好啦!”伊芙女士浅浅地露出笑容,“你以后叫我伊唯吧。”是伊芙的昵称。“我叫你约翰尼,行吗?”
真名其实是理查德,昵称迪克的约翰·潘尼沃斯有些心虚地点头:“当然,伊……伊唯。”
米斯蒂察觉出他心虚,并且大概猜测到他心虚的原因,没当回事。
不是真名就不是真名,她也没用真名,各取所需,没有谁欠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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