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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寂口中致着谢,皱眉阻止着他们继续发泄对林某人的愤怒,一面微微眯起眼:若说陛下的倚重是他的根基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些人,就是他的枝叶,他裴寂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岂是小小一个林若能撼动的了的?且让他得意几日,待他回京之日
    裴寂饮下最后一杯酒,正要上车离开,却听马蹄声响,一人一马从城门方向飞驰而来,马上骑士面目大半隐在兜帽之中,直冲到近前才下马,将缰绳一扔,扬声笑道:好险来晚了。
    裴寂虽看不见他的模样,但声音却听的清楚,大惊道:殿
    那人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笑道:我如今还禁着足呢,你这么一喊,是存心让我挨板子呢?他虽做出遮遮掩掩的模样,实则全然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这话一出,便是没听出他声音的人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裴寂跌足道:你也太胡闹了,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
    那人嗤笑一声,道:大不了再多关我几日罢了,有什么打紧的?裴大人待我一向亲厚,若是临行来敬一杯酒都不敢,我李元吉成什么人了?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酒坛,拍开泥封,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然后递给裴寂:裴大人,请。
    裴寂深深看着李元吉,轻叹一声,双手接过,道:齐王殿下情谊,裴某谨记。
    又对李元吉和其余众人拱手道:各位,裴寂此去山高路远,也不知此次一别还有无再会之时,裴某借花献佛,敬各位!
    说完仰头大口喝酒,因倒得太猛,大量的美酒洒落在他的下颌、衣领之上,显出几分豪壮和悲情,看得众人热泪盈眶。
    不远处,一辆青布马车从管道上慢慢驶过,赶车的车夫侧过脸,低声问道:少爷,要下车吗?
    清冷的声音车厢内传来:直接去码头。
    车夫应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林若从窗外收回目光,耳边仿佛传来小书童咋咋呼呼的声音:公子您不是说要来给裴大人送行吗,为什么不下车?
    林若目光微冷,他不愿沉浸在悲伤中,不愿一直活在过去,可是那种仿佛生命缺失了一块的疼痛,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着他。
    少爷,下雨了。
    嗯。
    第84章 世界四 大唐才子20
    裴寂一行人到码头的时候,雨已经有些大了,原该在裴寂等人到之前就已经运到、装好的行礼,因为下雨延误的关系,还剩了几件正搬着,丫头仆妇们抱着各自的包裹,巴巴的等着上船。
    自然不能让主子们也这样等着,好在码头上不缺歇脚的地方,管家早早便定下了雅间,先裴寂一步而来的裴家人们正在里面喝茶,等船装运妥了再上去,省的多几刻颠簸。
    茶馆外,裴寂看了眼上头的招牌,跨上干爽的台阶。身后从人小心收了伞,前面引路的小厮一进门却僵住了脚,直挺挺的戳在那里挡着道儿。
    裴寂微微皱眉,管家咳嗽一声,那小厮猛地回神,忙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回身请示:大人。
    他一让开,裴寂就看见了那个人林若。
    大堂里人不少,他不在最醒目的位置,但这个人,无论在哪里,你都没有办法不第一眼看见他。
    那个人,容颜如画,风姿若仙,便是身处狭小阴森的监牢中时,看上去也是怡然自得的,举手投足都带着骨子里的淡然与从容。漂亮的过分,更干净的过分,明明人在红尘中,却不为红尘所动,宛如远在世外的清溪流泉,让靠近的人都会暂时忘却尘世的喧嚣,觉得自己干净清透了几分这样的人,让人如何不向往?
    裴寂心中其实是有些遗憾的,要是他早点认识这个人,早点了解他的性情,不视其为阻碍,也许他们也能成为朋友?
    依旧一身白色儒衫的少年此刻正姿态松散的坐在窗边,整个人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手肘撑在扶手上,支着头,如墨的长发随意挽了下又披垂而下,安静的伏在他肩头。少年的目光远远的落在窗外的群山深处,闲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那般的静谧安然上苍对这少年钟爱如斯,但凡他在的地方,便如凝结了时光,化为一副绝美的静态的图画。
    裴寂失神了片刻后,淡淡一笑,举步向楼梯口走去。
    他裴寂今日离京,全长安无人不知,他不信林若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只是一个巧合既然是刻意来等他,却又偏偏做出这样一副视他如无物的模样来,他裴寂,可没这么好的脾气去迎合他,也没兴趣去听他说什么如今这样的情景,难道还能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不成?
    裴寂目不斜视的带着从人不紧不慢向楼梯口走去,虽然决定对林若视如不见,但从他身边越过时,裴寂还是忍不住多瞟了那么一眼。
    就这么一眼,让他脚步一顿。
    林若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幅画,上面墨迹未干,大约是他的新作。因当今万岁的推崇,林如如今的画很是值钱,不过显然画的主人对它并不珍惜,只将它当做了打发时间的消遣,如今它使命完成,便被弃在简陋的桌案上,酒店里奉送的廉价的茶水就那样随随便便压在画纸上,让那画上的凉亭都晕开了一角。
    这凉亭裴寂有些心惊:好生眼熟!
    裴寂忍不住凝神看去,这画中,眼熟的何止是凉亭。
    那凉亭只是背景,这画的主角是人,许多人。不得不说林若的画技真的很好,画里的每个人都只寥寥几笔,甚至有的只露出一个肩头、一个发髻,可他就是能从这简单的几笔中,认出这位是张大人,这位是李大人,这位画中每个人的神情姿态都栩栩如生,或依依不舍,或恳切殷勤,或愤然不平,哪怕只是一个作揖的背影,也能从那弯下的腰身、下压的肩头,看出那人心中的尊崇敬服之意
    画面的中心是两个人,青衫的老者清隽修颖、气质出众,暗色斗篷下的年轻人俊美英挺、神采飞扬,正是他和齐王元吉。
    裴寂深吸口气,闭了闭眼,抬头看向林若,开口道:林公子果然不愧为才子之名,画的一手好画。
    此时此刻,先开口无疑等于是认输,可是他不得不开口。
    林若并非不知道裴寂的到来,只是懒得动弹罢了,闻言有些不悦的转目看了过来,神色依旧懒散:林若一介布衣,出生寒微,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达官贵人齐聚一堂,哦,不对,是齐聚于荒野之中,所以忍不住画了下来。既然裴大人也觉得是好画,不如我将它送给陛下如何?或者陛下睹物思人,又思及裴大人德高望重、一呼百应,便早早将裴大人重新召回也不一定?
    林若好端端的被裴寂扰了清净,自然也要让他不舒服才行。
    裴寂冷然道:裴某人为官多年,乃我大唐开国之臣,离职之时有诸多同僚相送乃是人之常情,林公子以为就这么一幅画,便能离间我与陛下多年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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