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贾长发也是小学毕业的学历呢,日常的字都认识,听着宝玉说禄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啥。
“爹,我认字儿。”宝玉刚想解释一下啥叫禄蠹,可是一想,傻子小宝根本不可能知道啥叫禄蠹,说出来不是让人怀疑他吗?就换了个说法儿。
“小宝儿认字儿?你啥时候学的?”贾园刚进屋儿,就听到宝玉说认字儿,她先惊讶了。一共就那么几个碗,也不油腻,特别好涮,很快就收拾完了。娘俩也进屋上了炕,天儿已经黑透了,灯是舍不得点的,娘俩儿借着月光在炕上搓麻绳儿。
“我们去大坝摸鱼,在学校偷听的。”宝玉提取脑子里的记忆。
三棵树屯前头儿的坝并不是单独的,那是统一修的引松坝,引松花江水的灌溉工程,每一段儿的深浅宽窄也不一样,平常屯里的坝那水也就是到小腿的高度,根本看不到鱼,但是学校前面的一段儿原本就是一道小水沟,后来又拓宽加深了,水能有一米来深,大的鱼没有,但是小野生鱼还是不少的,平常周围村子里的半大孩子们都爱往这一片儿来摸鱼。
小宝因为有个傻病的事儿,别人也不爱跟他玩儿,平常都是跟二子还有柱子在一起。柱子家日子过得紧,一直就没上学,二子上学的时候,小宝跟柱子到大坝摸鱼的时候,有时候就到学校里去找二子,没放学的时候,俩人就在窗户底下玩儿,老师讲课都能听得到。冬天的时候天冷,老师还让他们到教室里面坐着去。乡里乡亲的都认识,都能论出来亲戚。能帮的都会帮。
“那才能认识几个字儿啊?”贾园就笑话宝玉,她跟她爹一样,都是小学毕业的文凭,学得不好,就没上初中,在家干活儿了,便是跟小宝比起来,她还是高学历。
“我都认识。”宝玉不服气,他是看不上那些个蝇营狗苟的读书人,但他可不是不认识字,相反,他相当的有才华,做诗都是张口就来的,看过的书也正经的不老少。
“哟,你还来戏了。你等着,我去把课本找出来,你给我认认。”贾园也来了劲了,就不信了,一天儿学没上过的人,敢说字儿他全认识?那她吭吭吃吃的费了那么些劲还没学好,算怎么回事儿呢?到底是谁傻?
“对对对,把你那些个书本儿都找出来让宝儿看看,他爹,把灯点上。”小宝娘一听也跟着起哄,当娘的一直就不乐意承认自个儿儿子傻,这要是小宝不上学就能认字儿,看谁还敢说她儿子傻。
“大黑天的,折腾什么?不费灯油啊?赶紧收拾收拾睡觉,明儿早上起来再认。”贾长发坐着不动,不肯跟着娘几个一起闹腾,不过到是没有继续之前说让小宝上学的事儿。
“也行,那拾掇拾掇睡觉吧。明儿早点起。”小宝娘一想也是,也不差这一晚上,真没必要费那个灯油。
宝玉看爹娘不提上学的事儿了,悄没声儿的就回后厦准备睡觉了。
炕上是没有褥子的,就是草席子,躲下去一会儿身上就硌出来草席的纹印,宝玉躺在上面,也不敢吱声挑捡,家家都这样,一人一床被子盖四季,也没处给他找褥子去,现在有了过去的记忆了,他很清楚,要褥子只能要来一顿胖揍,褥子肯定是没有的。
宝玉老老实实的枕着草籽装的枕头,平躺在冰凉的土炕上,身上盖着的被子都没有以前府里上夜的丫鬟们铺在地上的褥子厚实呢。动也不敢动,一动身上又要再硌一遍。要不是这身子都已经习惯了这个硬度,怕是一晚上睡过来,身子都要僵了。
“把这篇课文念念吧!”第二天一大早,四点多钟天就亮了,小宝娘把一家子都叫起来,她自己在厨房做早饭,贾园找出来她六年级的书本,让宝玉念,贾长发在一边儿看着。
“敬祝毛|主|席???疆……”开篇扉页上第一行九个字就仨不认识的,宝玉尴尬了。“这字儿怎么写得都缺胳膊少腿的?”
“就这,你还好意思说自己认识字儿啊?”贾园笑得不行,感觉出了口气,总算觉得自己没那么笨了。
“接着念……”贾长发倒是没像他闺女一样笑话儿子,而是让宝玉接着念。
宝玉就接着念,念完了前言又翻后面的念,一直到小宝娘把饭都做好了张罗着吃早饭,才停下来。一本书已经念了一大半。宝玉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自己看过的书够多了,可是这本书上,不光是字他认不全,就是上面那些内容,也都是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
“你再看看这本?”贾园心眼儿比较坏,又把另一本数学课本拿出来,让宝玉念。
这下子她是彻底找回了自信,宝玉哪认识阿拉伯数字啊,跟看天书一样。
“行了行了,别念了,吃饭了。”小宝娘放桌子了。
早上吃的是干饼子,土豆炖豆角儿,生菜和大酱是顿顿不会少的。宝玉还是咽不下去饼子,就只朝着菜使劲。
“总算还有点儿悟性,开学老老实实给我上学去,东头你们五姑父下学期正好下来教一年级了,在他班里还能照看你点儿。”贾长发下了结论。他是做了很久生产队长的人,经过见过的肯定跟贾园不一样,一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孩子,能认识六年级语文课本上差不多一半的字,这都不是聪明了,这只能说是有悟性,有天赋了。
“对,听你爹的,宝儿啊,好好念书,好好学,咱也考大学。”小宝娘很了解自己男人,看那表情就知道小宝的表现很好,她心里甜得很,腰都直了,觉得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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