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散了,然后无影无踪。
早先清明节,学校里放了一天假,冬稚和冬勤嫂去给冬豫扫墓。
但比起这天她们一向更注重冬豫的忌日。
赶在工作日,冬稚请了假,早早起来,帮冬勤嫂打扫家里,整理得干净妥帖。然后就是摆祭品,平时吃饭的饭桌拖到客厅当成供桌。
鸡肉、鸭肉、猪头肉;水果、熟食、米饭;香油、蜡烛、线香
每一年都一样,什么都不能少。
在家里祭拜完,再去公墓。
冬勤嫂先上了三支线香,接着冬稚也上了三支。
检查一下要带去的东西有没有少。冬勤嫂边擦桌,一边让冬稚快去洗手。
水盆就放在旁边,冬稚在水里搓洗手指,听冬勤嫂在背后又道:等会从墓园回来,我去买点菜,弄点你爸爱吃的,也做几个你爱吃的今天我请了假,扣一天工资,下午晚上干脆就不去了。
冬稚正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珠,闻言一顿,回身皱眉问:为什么要扣工资?
这不是请假嚒
那你上个月的假没用完呢,连着一个月都没休息。
按月嘛,上个月的是上个月,这个月是这个月。她说,有事才请假,没事不就不请。上个月没事所以我就没休息。
冬稚板着脸:就是白干可以,少干一天就扣钱?
不能这么说,斤斤计较的冬勤嫂皱了下眉,给供桌上的水果摆正,幽幽道,你爸爸在陈家做了这么多年,从小能有口饭吃,有件衣服穿,还能好好地把学给上了,那个时候读到高中,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你爸下葬的钱,还是陈家包揽过去的。
冬稚动了动唇,要说话,冬勤嫂叹气道:你爸在的时候常说要挣够钱给咱们换新房,我没本事,心里却一直放不下他这个心愿,可惜他走了这么几年,我前前后后才攒了那么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上新房子。
她站在桌前,看着正正摆着的那张黑白照片,眼里浓浓情绪化不开。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把你爸的遗像擦得锃亮锃亮,就摆在新家光线最好的地方。他天天说咱们家屋檐太低,又潮湿,光线暗,你看书写字,我做针线,对眼睛都不好
屋子里,她的声音低低的,最后低至湮灭。
妈。
冬稚突然叫她,冬勤嫂回头,干什么?
看着她沧桑的面容,脸颊边角细纹开始生长,而越过她,供桌上的遗像里,冬豫的脸从很早开始,就定格成了黑白。
一股气在五脏六腑来回,这种感觉只有冬稚自己知道。
没什么。咽下喉间滚烫的烧灼感,冬稚说,我去看看东西齐了没,我们走吧。
待一切妥当,拎着东西站在门口,冬稚第无数次抬头看向前面。
遮蔽了大半天光的这一栋,是陈家。
是陈家。
冬豫忌日过去一周,周末,陈就约冬稚晚上去看电影。还是之前去过的那个商场,可以逛一逛,聊聊天,吃过晚饭,再去顶楼的影院。
两人分开走,冬稚出门更早,在商场一楼找了个休息的地方坐着等。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大人带小孩,结伴的年轻人,放假出来消遣的学生他们说着和自己生活相关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
电影是八点开始,陈就说开场前在商场逛一会儿,若是算上吃饭,最少也得提前一个小时。
冬稚等了许久,眼看七点到了,陈就还没来。
打开手机,对话停在四十分钟前,他问她:出门了么?
她说:已经到了。
他回了一个好。
照理不应该这么久,冬稚给他打电话,那边不通。
即使是夏天,外边的天也开始擦黑。商场里的人仍然来来往往,抬头看商场大楼顶端,透明的顶棚外,天已经不白。
冬稚坐在长椅上,不知去哪,静静地发呆。
呆了许久,长长抒出一口气,冬稚想起身走一走,手机突然在掌中震动。
陈就打来电话。
她接通,就听那边问:你在哪?
我在商场一楼她说,你在哪?
陈就长叹了一气,我在医院。
冬稚一愣,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他说,是我妈。
她沉默。
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出门了,半路接到电话,说我妈被送去医院了,让我赶紧过去。陈就说,我只好立刻赶去,一时着急,想起来要给你打电话,手机没电关机了。我刚找护士姐姐借了充电的
冬稚轻声问:你妈呢?她怎么样。
没什么事。说是低血糖。她本来跟朋友在一块,突然晕了,就送来了医院。
嗯。她没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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