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积压了许久,散发着一股子味道。
他和身上这落水的老头一样臭。
怎么也体面不到哪里去。
就像此刻,她明明就在眼前,江忍却依然觉得她离他那么远。
喂。
孟听回头:怎么了?
他背着背上的人,冲她道:过来给我把头上的东西弄掉。
孟听抬眸,见春风中的梨花果然也落了他一身。她知道江忍是脾气很丑的有钱人,没有多想,走到他身前,语气糯糯道:你低头。
她身上很香,娇娇俏俏的模样,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眼瞳黑漆漆的,低下了头。
头顶突然被一只粗糙的老手一抹,背上的老爷子大方热心地说:好了小伙子,没了,再落我帮你抹掉。
孟听愣了愣,然后心道完蛋。
本来脸色就臭的少年被人摸了把头,脸色阴鸷得想杀人。
孟听也有点慌了。
外公做什么碰人家的头呀!她至今还记得江忍有多介意。
这人脾气本来就坏,把外公扔下去再打一顿都有可能。
她一急,在他发脾气前踮起脚尖,给他拿掉黑发上新落上去的梨花。
孟听清透的杏眼湿漉漉的,语气温柔,像刚才哄妞妞一样:这回真没啦,你看。
洁白的花瓣在她掌心。
她第一次也像对待别人那样,几近温柔亲近地对她。
江忍本来想发火的,本来是要发火的,背上这人谁啊,敢碰他!但最后,他望着她掌心的梨花儿,闷声道:嗯。
第40章 不许
江忍背着曾外公回到家的时候, 外婆在做饭, 农村没有通天然气, 一到饭点炊烟袅袅。
外婆一见曾外公是白着脸被人背回来的, 问清事情经过对着老爷子就是一通臭骂, 然后不得不去烧水给老爷子洗澡,然后带他去看脚上的扭伤。
曾外婆对江忍感激涕零, 如果不是他,曾外公一把老骨头就折在鱼塘里了。
小伙子, 先换衣服, 别着凉。家里没什么能报答你的,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家里烧了水,肯定要紧着救命恩人用。
院子里七八只黄色毛茸茸的小鸡遍地跑。
江忍忍无可忍, 他觉得自己快臭死了。特别是孟听也在一旁帮忙烧水找衣服。
他问了外婆哪里有水, 然后去后院水井接水了。
他没用过手摇式水井,但是他有一身力气, 等水打上来,江忍也不管冷不冷, 脱了上衣往下冲。
屋里面, 外婆给孟听说:听听啊,你找好毛巾和衣服给那小伙子拿过去。
老爷子脚伤了,外婆还得在里屋帮忙换衣服洗澡。
孟听脆生生应了一声。
她找了干净的毛巾, 衣服只能穿外公的。好在老人以前是教师, 学生们送了几件新衬衫来, 虽然颜色老气, 可是没有穿过。把新裤子也找好。
然而想到内裤也湿了,她脑子里懵了一瞬。
这可怎么办?她总不可能去给他找内裤吧,外婆年纪大了,忘性也大,显然也忘了有这茬。
孟听一咬牙,江忍晚上肯定得去酒店住的,他那时候去买就好。
她省略了这一步骤,交给他去为难。然后孟听在后院找到了江忍。
他光着上身,孟听一去就看见了他结实宽阔的脊背,还有劲瘦的腰。
孟听没想到他自己衣服都没有就开始洗了,心真大。她懊恼地转过身,脸颊红透了。
江忍听见声音见着她转身,嗤笑了一声。他也没不自在的感觉,接着洗。
孟听回屋里找了个干净的袋子,给他装好,又搬了小板凳,放在门口。她不看他,礼貌地道:衣服和鞋子放在这里了,没人穿过。家里条件不好,你先将就一下。
江忍洗完去杂物间换衣服鞋子。
这衣服灰扑扑的,料子也不好,他嫌弃地拧着眉。
然后他在里面翻了翻,挑了挑眉。
孟听。
孟听在外面倒水呢,听见他喊她,她猜到了他有可能要说什么。瞬间人都不太好了。然而他这次真是多亏了他。
她只能慢吞吞走过去,在门后轻轻敲敲:在呢。
老子不用穿内裤的啊?
他直白得让人想打死!
孟听咬着唇,耳尖红透了,外婆还在家里呢,她压低声音:你晚上自己买好不好?
不好。
她没办法了,这事江忍一点错都没有,他施恩在先,提什么要求都不过分。她轻声道:那我去给外婆说一下,她应该有办法。
下一刻,门突然开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江忍靠门边,低眸看她。
她还是穿着那件民国风小衫,长睫轻颤问他:你穿好衣服了吗?
江忍不答,只是看着她。他来之前,有许多个为什么要问她。
为什么这么对他,为什么更喜欢徐迦。然而到了她身边,梨花开了千树,她踮脚为他轻轻拿去花瓣。他什么也不想问了。
她此刻羞答答和他谈论内裤怎么办,他突然就消气了。
算了,她本来就不喜欢他,和她置什么气。她又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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