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灵魂来自21世纪,并不觉得她让谢瑾年做的这些事有什么出格的。
然而, 此时看着劲装汉子惊得路都不会走了, 即便极力掩饰,依然露出了一副仿佛见了鬼的神情, 静姝才恍然,这几日谢瑾年当真是十分纵着她了。
就这几日, 她那般肆意指使谢瑾年的行径, 搁书中古人眼里, 恐怕都能说她一句骑在谢瑾年脖子上放肆了。
也真是难为谢瑾年了, 竟是从善如流地陪着她胡闹,没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来。
不过, 大概谢瑾年也没想到会有下属不速而至,把他簪着花素手搓花泥的样子看个正着。
这真的是,太有损主上威严了。
静姝忍着笑, 捧了预备用来和面的水,莲步轻移, 十分贤惠地送到了谢瑾年手边, 只是眼尾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
小娘子眉眼含笑, 一副小没良心的德行, 看得谢瑾年直想把小娘子拖到枕边好好教一教, 只可惜时候不对。
不过账倒是可以记下的, 总有他向她的小娘子讨债的时候。
谢瑾年慢条斯理地抽出手, 以指尖粘着的花泥在小娘子额上勾勾画画,直至画的满意了,才就着小娘子捧来的水净了手。
放下水盆, 又送上了丝帕,静姝把贤惠小娘子的应有的模样演了个十成十。
小娘子的识趣体帖,谢瑾年心中十分受用。
把小娘子簪到他鬓边的虞美人别到了小娘子耳边,谢瑾年轻笑:“娘子且先自己个儿玩一会儿,为夫去处理些俗务。”
静姝笑意莹然地轻点螓首,笑着应道:“夫君正事要紧,不必管我。”
小娘子眉眼含笑,额上一点振翅高飞的凤鸟乃是他亲手所画。
分明是明艳不可方物的佳人,偏偏对他露出了一副乖巧模样,当真是越看越觉得可心。
有清风拂过。
谢瑾年替小娘子绑紧了披风上的系带,这才领着“不速之客”往后园精舍而去。
静姝目送着她的病美人离去。
想起谢瑾年曾经给她画出来的那两道一高一低的眉,静姝心中着实对谢瑾年在她额上亲手用花泥点出来的“花黄”不放心,忙以残水自照。
水中佳人,螓首琼鼻,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一张樱桃小口不点而朱,额间……
额间点着一坨花泥。
静姝对着残水,细看良久,也没看那红彤彤的一坨花泥画的是什么。
只当是残水中的倒影,看不清亮。
静姝换了贴金鸳鸯镜再看,这回是看清亮了,却是更迷惑了。
这一坨花泥圆滚滚一坨,上下左右又探出了数道小jiojio,静姝左看右看,只当这是一朵画失败了的曼珠沙华。
太丑了。
静姝赶尽洗了把脸。
*
谢瑾年自精舍回来,遥看小娘子坐在葡萄架下素手搓花泥。
有清风拂过,衣袂随风轻荡,乌丝随风轻扬。
衬得小娘子仿若误入俗世的仙子,直教人只想把她护在羽翼之下,好生呵护。
暂且放开那些恼人的俗务,谢瑾年行至小娘子身前,垂眼看小娘子把又一盆鲜嫩的花瓣和着糖搓成了泥,轻笑:“娘子这是要做多少鲜花饼?”花馅搓了一盆又一盆的,也不嫌烦。
那劲装汉子来的匆忙,本以为谢瑾年要很久才会回来,不承想却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回来了。
静姝用指尖戳戳搓好了的馅料,抬眼看谢瑾年,笑着道:“三婶最好这一口,我想着待回京使人给她送些去,再有二舅舅府上、外祖母那里也都该孝敬一些……”
说着,静姝轻笑,“仙客来和那胭脂铺子马上便要开业了,免不了要打着他们的旗号行事,遇着难事说不准还要求上门去,总不好临时再抱佛脚。”
小娘子句句都在理,只不过没有半分要倚仗他的意思。
倒也是,他如今不过是个皇商家的嫡子,白身一个,又有什么能让他的小娘子倚仗的?
谢瑾年执起小娘子的手,用簇新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替小娘子拭手上的水珠:“娘子思虑的周全,不过也不必你自己个儿一点一点的搓磨这个,反倒放着那些婢女去躲清闲。”
静姝看着自己手上的水珠一点一点被病美人拭去,笑道:“只是觉得有趣儿就自己个儿做了些,剩下的便要打发丫鬟门去做了。”
“娘子高兴便好。”谢瑾年视线落在静姝额上,指腹点在他画了凤鸟的地方,“怎么就洗去了?”
静姝忖了忖,到底没忍心直言说丑,而是昧着良心胡诌了一句:“我不喜欢曼殊沙华,下次夫君替我贴个别的式样,我必会贴上一整天的。”嗯,贴现成的花钿,总不会贴的太丑。
然而,谢瑾年丝毫没有被安慰道,毕竟他画的是凤鸟。
见素来从容的病美人脸上难得显出了一丝郁闷,静姝看了个稀奇,用指尖戳戳病美人的脸颊:“可是要回京了?”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把病美人愁成这样。
在园子里过了三日,他的小娘子的胆子愈发大了。
谢瑾年捉住在他脸上作怪的手,一扫眉间郁色,含笑道:“不急,过两日再回便来得及。”
病美人许诺过他要在园子里住上三五日,静姝担心病美人为了信守跟她的承诺耽搁了正事,很是体贴了一句:“这园子就在这儿呢,想来甚么时候都能来,也不必非要住满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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