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眼看着怯怯地绞帕子的小丫头,静姝莞尔:“方才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会子又蔫儿了?”
慧姐儿拧着眉心纠结了一瞬,到底没舍得离开静姝,继续偎在静姝怀里,细声细气地说:“方才是听得嫂嫂来太高兴了……”
说着,慧姐儿歪头撒摸了一圈,没见着谢瑾年的身影,不禁问:“哥哥呢?”
静姝失笑,指尖拨弄着小丫头发髻上的珍珠串,顽笑:“还当我们慧姐儿真是想嫂嫂,原来最想见的还是哥哥!”
慧姐儿扭着静姝不依。
姑嫂两个笑闹了两句,静姝揽着慧姐儿进屋给谢夫人请安。
也不待静姝行礼拜下去,谢夫人便先摆了手:“就咱们娘们儿,很是不必讲那些个虚礼……”
待见着静姝身后,古嬷嬷怀里抱着的小崽儿,又赶紧让人把崽儿放到了矮炕上,才又问静姝,“今儿个怎么想起起大早来我这儿了?”
看着古嬷嬷仔仔细细地收拾好小崽儿,静姝挨着小崽儿坐到炕上,笑眯眯地道:“早上一睁眼便不见了世安,左右我一个人也没意思,便带着澜哥儿来蹭母亲的好吃食来了。”
“顽皮!你怀瑾院儿里甚么没有?”谢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静姝一眼,点着静姝的额头笑骂了一声,吩咐着白鹭赶紧再填一副碗筷,“你只要是不嫌我这儿的吃食素淡,只管随便你来。”
谢夫人说她的膳食素淡,毫无夸张之言。
但见炕桌上满桌子的膳食几乎没有一丝荤腥,只一屉蟹黄包子还算有些滋味,却摆在慧姐儿跟前儿,显见是单给慧姐儿做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静姝脸上的笑却是未减半分。
招手示意立秋把食盒里的小菜摆出来,静姝笑着说:“母亲有所不知,大荤大肉我吃得,清粥小菜我也喜欢,至不济我还能自带吃食。”
谢夫人莞尔,指尖又点了点静姝的额头,没再言语。
因是要搭着水煮鱼的菜谱,静姝带来这些个小菜多都加了番椒。
谢夫人每样尝了一筷子便再不肯吃,倒是慧姐儿吃的开心,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
待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了下去。
静姝看着慧姐儿打了会络子,状若随意地朝着谢夫人抱怨:“也不知世安在忙些甚么,昨儿个天大亮才回来,今儿个天不亮就又走了,一点儿也不知爱惜自己个儿的身子骨!”
谢夫人正拿着布老虎逗弄小崽儿,闻言抬眼看向静姝。
见静姝眉眼间隐有忧色,谢夫人不由莞尔,笑着宽慰:“他们男人家要顶门立户,自然忙碌了些,你且安心,世安心里头有数,不会累垮了自己个儿。”
以前便觉得这谢夫人待谢瑾年看似随和亲昵,却总短了些亲近。
今日见谢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这话,丝毫没有为人母应有的心疼,静姝不由有些困惑——谢夫人不是心肠恶毒的人,因何对亲子如此淡漠?
静姝端量着携夫人的神色,咕哝:“要说咱们谢家也算家大业大了,还那般拼命作甚么?便是赚下座金山银山,把自己个儿累坏了又能有什么用?”
谢夫人闻言莞尔,顽笑了句:“金山、银山都是祖上便传下来的东西,还用世安去赚?”
静姝扬眉,趁机问谢夫人:“那依母亲说,他到底是在忙些什么?”
谢夫人把布老虎塞到小崽儿怀里,任他抱着啃,笑静姝:“你大清早儿的就到我这里来,又耐着性子陪伴着我说了这大半天的闲话,原就是为了这么一句,也是难为你了。”
被谢夫人揭穿了,静姝也不觉得尴尬,索性挨到谢夫人身边,抱着谢夫人的胳膊摇了摇:“母亲既知道便莫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嘛!”
谢夫人被静姝晃得挨不住,笑道:“你便是把我晃散了架,我也没甚么能告诉你的。你枕头边儿上的人你还不知道?他素来不是拿琐事扰内眷清净的性子。”
静姝却是不大信:“俗话都说了,知子莫若母,再没有比母亲更知道他的人了。”
谢夫人用帕子遮了下笑意浅淡下去的嘴角,温温柔柔地道:“俗话是那般说,可你那个夫君却是个不同的。打他七岁上开始,他的事儿就再没烦劳过我,十四岁便接掌了谢家的家业,这么些年过来,从未跟我道过一句恼,未跟老爷诉过一句愁,曼说是我,便是老爷怕是也不知他在忙些甚么。”
静姝闻言蹙了下眉。
谢夫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她却也不好再追问了。
慧姐儿刚好打完了一个络子,抬头看着静姝笑。
静姝顺势点慧姐儿额头:“笑甚么呢?”
慧姐儿往后躲了躲,笑道:“笑哥哥才刚忙起来,嫂嫂便想他了,若是哥哥再一忙便是十天半月的不回来,嫂嫂岂不是要夜不能眠了?”
谢夫人那般揶揄她,她都没觉得如何,被慧姐儿打趣儿了两句却立时便闹了个大红脸。
静姝啐了慧姐儿一口:“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胡说甚么呢!我不过是担心你哥哥的身子骨儿受不住,白念叨了一句罢了。”
慧姐儿笑弯了一双紫葡萄似的眼:“是是是!嫂嫂担心的都在怀瑾院儿坐不住,大清早就抱着澜哥儿来找母亲了呢。”
静姝好气又好笑,不知好好的一个文静小萝莉,怎么就打趣起她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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