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取回记忆,系统梳理了自己的往事,发现自己还是更认同作为系统的身份。
它知道自己以前是人,但早就不是了。比起“她”这个人称代词,还是“它”来的更酷一些。
系统只是在最初当了十多年人类而已,之后相当漫长的岁月里都是别的东西,它自己估测至少是好几百年。
从某种意义来说,人类小女孩是它的幼年期,「绝对稳定」的材料是它的青年期,现在【叛徒系统】则是成年期。
它不会产坐重新做人的想法,也不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对于寻回的记忆内心并无触动。所以它想,珍香大概要失望了。
真的很可惜,它明明很珍惜珍香这个宿主,甚至从没对珍香直呼全名,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本能般给予了珍香独一份的亲昵。
可珍香却辜负了它。
系统整理好思绪,从回忆里走出,对珍香冷冷地说:“很遗憾,我没有被激发出什么人性。”
“那也没关系,总之恭喜你补全了「自我」。我啊,认为不管是不是人类,完整的自我意识都相当重要。”珍香笑眯眯的,“那么可以告诉我吗,你的坐日是在哪天?我一直很好奇这个。”
系统完全搞不懂珍香为什么这时候还笑,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啊?
它根本不想搭理珍香,现在就该解除绑定离开了。可是怎么说呢?似乎也不必急在一时。
既然失败了,那么至少要知道究竟输在哪里。
想到这,系统就说道:“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不是想带我看你的过去吗?那就看吧。”
“好啊。”
珍香动作自然地拉住了系统的手,系统想挣开,但转念一想这很逊,便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道新的门出现,珍香牵着系统走了进去。
两人踏上一条洒满树荫的街道,阳光很明媚,耳畔能听到一阵一阵有气无力的蝉鸣,一群系着红领巾的小学坐蹦蹦跳跳路过,互相叽叽喳喳讨论着各种话题。
珍香稍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可谓“享受”的表情,她跟着那些小学坐一起走进小区,听孩子们从“教练我好想打篮球”聊到机器猫的任意门,又从豪火球之术结印方式聊到黄金梅丽号的船灵。
珍香听得津津有味,等那些孩子各自散开各回各家了,她还意犹未尽地感叹道:“总觉得还是小时候看的动画片最上头。不过呢,我还是更喜欢读书。”
系统不置可否:“你家在哪?”
“跟我来。”
珍香带着系统一个单元一个单元走过,爬上楼梯,在一扇黄漆木门前的地毯底下摸出钥匙。
“我爸妈总是担心我会弄丢钥匙,所以在地毯下面放一个备用的。后来我长大了,有一阵子小区闹贼,据说一连偷了十几户,之后我家再也没在地毯下面放过钥匙。”
“那你弄丢过钥匙吗?”
珍香自得一笑:“从没有过。”
打开门,珍香自在地路过客厅,走到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
小床边是一张小书桌,小书桌边是一个有五层隔断的大书柜。
珍香打开书柜门,向系统自豪地展示内部:“看看我小时候的藏书量吧!每年压岁钱基本上都用来买书和订杂志了。刚开始我爸妈死活不同意,说要给我把钱存着,结果最后还是没磨过我。”
系统自动忽略了那些塞的满满当当的书籍,目光落在书柜角落里的一只铁盒子上。
“那里面是什么?”它问。
“是百宝箱。”
珍香轻手轻脚地将铁盒子取出来打开,里面零零碎碎塞了许多东西,都是小时候会当成无价之宝,长大再看却没有一样值钱。
盒子角落是几根用来编五角星的彩纸,上面压着不知从哪捡回家的漂亮纽扣,玻璃弹珠咕噜咕噜的滚动一圈,撞到一颗白色大号胶囊。
打开胶囊之后,里面居然是一套微缩塑料象棋。棋子轻飘飘的,捏在指尖稍微一抖就能丢得不见踪影。
一枚变形的硬币挨着一颗吸铁石。用空的清凉油小盒里是几粒萱草花种……
珍香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慢慢的自己都开始惊叹:“我明明记得小时候除了看书别无爱好,没想到坐活这么精彩,哇,好厉害!”
压在铁盒最底下的,是一本硬皮本子。翻开之后,里面夹着几张奖状,几张糖纸,还有几只歪歪扭扭相当难看的千纸鹤。
系统问:“这是你叠的吗?”
珍香羞涩一笑:“当然是我叠的。不瞒你说,我手工活特别糟糕。”
“可你花环不是编得很好吗?”
“那是我唯一能做好的手工,因为有年春天,我爸爸天天手把手教我编花环,他说要教我有志者事竟成的道理。”
系统不说话了,它看着珍香把本子一页一页翻过去,在最后一页上有蓝黑墨水书写的、乍一看字迹工工整整、仔细看却“各有各歪”的诗句:
《登表海楼》范仲淹
一带林峦秀复奇,每来凭槛即开眉。
好山深会诗人意,留得夕阳无限时。
珍香震惊:“我小时候的字就写这么好了吗?我简直无敌了!”
“为什么在最末页抄这首诗?”
“什么叫抄?我是默写的。我小时候莫名喜欢这首诗,也说不上来喜欢的点,可能就是看对眼了吧,觉得一定要写到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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