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兰咬着唇,嗫嚅道:“这个么……其实、其实……”她眉宇间泛起了轻轻的忧愁:“这却实在说来话长……”
苏樱娇笑道:“那便长话短说。你若说了, 我便带你去找他。你若不说嘛……”她甩开了少女的手, 佯怒道:“我便要赶你走啦!”
铁姑娘睁着一双清澈杏眸看着她,显然已经愿意告知,却又犹豫道:“只是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和名字,万一你是骗我的……”
苏樱掩鼻轻笑,略有些嗔怪道:“我有什么好骗你的?我叫苏樱,是这樱溪的主人……你方才一路上山,应该也经过了我的住处吧?”
见对方点点头, 她又继续道:“至于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一个脸上虽然有疤,但看起来却不讨厌,整天嬉皮笑脸扬扬得意的少年?他好像总觉得自己很神气,很了不起?”
心兰的神情似乎已是全信了:“是的,小鱼儿正是那样的人……”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实在太傲气了,才会离开我,跑到这样远的来罢?”
苏樱微微瞪大了眼睛,颤着声问道:“你是说,他是……主动离开你跑走的?”她的语气透着淡淡的惊讶与喜悦。
心兰忍着笑,还是那幅忧愁的模样,唇角下撇,轻声道:“是呀,他因为别的男子待我太好,所以吃了醋,便一言不发地偷偷离开了……”
苏樱听了,简直要大笑出声:哈,小鱼儿那样古灵精怪的冤家还会吃醋?他教别人大吃飞醋还差不多!
正想反驳,眸光触及紫衣少女一本正经的愁容,又有些不大确定起来。方才隐约的喜悦被心尖上恣意蔓延的酸涩所覆盖……
——谁又敢说,凭眼前这女子的姿容,不值得那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小鱼儿,为她争风吃醋呢?
苏樱的心就像是被针在刺着,恨不得把铁心兰的心挖出来,在上面也刺十七、八个洞,叫她以后永远再也不敢想小鱼儿。
可她终究克制着涌上心头的狠戾,淡淡问道:“那你来找他,是想好同他在一起了?还是要亲口告诉他,你与决心与另一个男子百年好合?”她私心自然希望是后者,却又替被“抛弃”的小鱼儿不平。
听到问话,铁心兰呆呆地出了会儿神,垂下头轻轻道:“小鱼儿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有时……有时对我也不错的,只是……”
她这般说着,眼波渐渐变得更温柔了,嘴角也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只是到底比不得千依百顺的另一个翩翩公子……唉,但谁教我,先遇到的是小鱼儿呢?”
苏樱听了眼睛红得简直快要滴血。
她恨不能剪了铁心兰灵巧柔软的舌头和嘴唇,挖出那双明亮又妩媚的眼睛,再刮花了对方的面容……让她再不能用这样楚楚可怜的神情,说出哪怕一句诛心之言!
修整完美的长指甲嵌入掌心,带来持续的疼痛感,反倒让白衣少女脸上的神态没有那么扭曲。
苏樱眨了眨眼睛,笑:“难道你舍得下另一个男人?既然你说有位公子对你万般好……小鱼儿虽讨人喜欢,有时却可以可以把人气死,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这正是我发愁的地方呀,他们谁伤心,我都会不忍心的……”铁姑娘的叹息声,幽幽飘到对方耳边。
顿了顿,跟着的语句却振聋发聩一般:“唔,那我两个都要好啦!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要招赘的,我若带着他们两个回去给他瞧,他老人家一定会很欢喜的!”
一番话说得实在气壮理直。
心兰说完,还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了起来,眼角余光却状似不经意地瞥向白衣少女。
苏樱忍气吞声的出了一会儿神,硬生生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却拉起她的手柔声道:“相逢即是有缘……不知,你可愿收下我这个妹妹么?”
——如此温柔的请求,自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又有谁能拒绝。
心兰微微挑眉,回了她一个淡笑:“有这样漂亮的姊妹,我求之不得呢。不过我从未做过人家的姐姐,苏妹妹,还请你多担待一些!”
苏樱已经快要不耐烦了。
自六七岁时被收养,她被养父调丨教得自命清高,除了隔三差五需要面见魏无牙有些惧怕与厌恶,一贯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如今却一日内连连受挫,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但她确实是个能忍的,还能笑靥如花地要带刚认的姐姐过去找人。
俩姐妹花没走几步,做妹妹的却惊呼一声,说是想起自己忘了还有个约会,只能停下来抱歉地表示接下来的路得姐姐自己一个人走了……甚至生怕铁心兰不敢,主动从头上拔了根珠钗下来做信物。
心兰笑着收下了。
随即在白衣少女默默的注目下,走进了山林深处,朝着她细细说明的方向走……
很慢很慢,像极了懵懂的幼鹿一步步走进猎人的陷阱,而她身上一点可供防备的东西都没有。
待走得远了,远到苏樱以为她再不会回头的时候,紫衣少女忽而转身,单手微屈,置于唇边高呼道:“承蒙苏姑娘看得起!只是、要想做我的姐妹……便是我应允了,我家夫君却也是不愿意的!”
铁姑娘大笑着说完,回转过身,眨眼间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苏樱的视线范围。
留下风华绝代的苏姑娘立在原地,心境久久不能平息。
良久,却有一月白衣袍的人踩着枯枝落叶,自阴影处踱步而出。他面色沉静,一串佛珠绕在左手腕上,十八颗菩提明镜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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