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达西先生呢?”
“小达西先生和他的父亲可不太一样。”罗切斯特先生露出了一个怀念的表情,“啊!他就像我年轻时那样——这样说我好像也有了年长者的意思——生性傲慢,虽然他也有他的理由,毕竟那么大的彭伯里庄园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他有着幸福的家庭,这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可是幸福的泡沫往往一触即逝。命运女神不会放过任何人,老达西和达西夫人相继离世,只留下他和他年幼的妹妹。”
“这样看来,达西先生的忧郁也是有理由的。”简爱语气低沉,“他的忧郁可让小姐太太们心疼不已,当然他的高傲也让她们退避三舍。”
“哼!年轻人。”罗切斯特先生冷哼了一声,“你也对他感兴趣吗?简小姐。”
“不——”
“那么我就当这是实话了。”罗切斯特先生很快换了一个话题,“那么,谈谈那位英格拉姆小姐吧,她可是全场的焦点。”他的语调不无讽刺。
“嗯……这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您是要我以什么身份来谈论呢?”
“简小姐,你总是喜欢玩这种把戏!”他哈哈大笑,“那么,先以家庭教师的身份!”
简爱微微一笑,也觉得这个常被她提起的“身份”问题十分有趣:“以家庭教师的身份来看,如果她成为了桑菲尔德庄园的女主人,那我就不得不和阿黛拉尽快离开啦!当然,您可要负全部的责任。”
罗切斯特先生不回应她,只是又说:“以我的——‘朋友’的身份来看呢?”
“那我只能劝您尽早让她失望了。哦!您说‘朋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在达西先生面前这样说。”
罗切斯特先生挥了挥手,无所谓道:“你今天倒是直接!”
“先生,这既是为您,也是为她着想。首先,梅森太太!这可是头等重要的人物!很抱歉,又要提及她了。她还在桑菲尔德一天——”简爱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但是话已经说到这儿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到,“您就不会有一位新的罗切斯特太太。至于英格拉姆小姐,您一定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就连下人们也不能说自己毫不知情了,但是她,正如我前面所说的,如果成为了罗切斯特太太,以她‘宽大’的胸襟,阿黛拉和我可都要重新找一个去处了。”
罗切斯特先生没有说话,他看着湖面,看上去又像是发呆,又像是思考。简爱只好补充道:“背后议论别人真的让我汗颜了!先生。”
罗切斯特先生还是没有说话。简爱抿了抿嘴,她也习惯了这位庄园主突如其来的沉默和善变的态度了。周围都陷入了寂静,偶尔远处的寒鸦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声,翅膀扑棱棱地撞开了枯树枝。原本被罗切斯特先生用石头砸开的冰面发出咔嚓一声,裂纹更大了,一些碎冰掉了下去,整个冰面分出了几小块冰片沉沉浮浮着。
“时间不早了。”罗切斯特先生起身,抖了抖衣袍,“回去吧。”简爱早就冷得想打哆嗦了,她昨晚上楼的时候可没想到会一晚上回不了自己的房间,只披了一件单薄的晨衣,她跺了跺脚,追上了又开始大跨步的不体贴的罗切斯特先生,往大宅子跑去。
从侧门进了宅子的时候,正巧遇上了手上抱着色彩浓郁的花瓶,走向餐厅的费尔法克斯太太。她在指挥佣人们把餐具一套一套地摆好,把壁炉的火也烧得更旺盛一些。他们互相道了早安,费尔法克斯太太看到他们走在一起,十分惊讶。简爱也不能解释什么,毕竟主动挑开暧昧反而显得自己另有所图。
“客人们已经都起了,厨房也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饭。”费尔法克斯太太对她的主人报备道。“他们的干粮也已经在准备了,午间之前都可以送到他们的马车上。”
“客人们今天要走?”简爱万万没想到,她还以为还有一段时间呢。
罗切斯特先生点了点头,走进了餐厅,对费尔法克斯太太说:“通知客人们吃早餐吧!简小姐昨晚帮了我不少忙,也给阿黛拉放一天假吧。”费尔法克斯太太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谜语,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只是应下了。她递给了简爱一个眼神,示意她找机会和她解释清楚。
简爱和他们行礼告辞,回了房间。
一夜未眠,又在冷风中吹了不少时间,她隐隐地感觉自己有些头疼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她拉上了厚厚的窗帘,隔绝了越来越温暖的阳光,打了铃,让女仆送来了热水,给自己猛灌了一大瓶之后,窝在被窝里,沉沉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黑透了。简爱有一瞬间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还以为自己醒得早了天还没亮。她摸着黑,从床头柜里掏出了蜡烛和火柴,点燃。微弱的灯光竟然也让她有些睁不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咽了咽口水,发现喉咙出奇地疼。‘果然是发烧感冒了。’她心想。
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感觉全身都疼,仿佛被碾过了似的。在这个时代感冒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弄不好就容易转成肺炎。而肺炎如果处理不好——在没有后世高超的医术条件下,这是普遍情况——会变成更严重的肺痨。死于肺痨的人可不少。
简爱尽力支撑自己爬了起来,打了铃。超过一天没有进食的她,已经精疲力竭,她听到了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扶着墙,竭尽全力把门闩放下后,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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