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严厉斥责走私行径,直陈其破坏社会秩序,影响社会安定,强烈呼吁缉私局上下,团结一致打击非法走私,鼓励东海市民配合政府尽市民义务,积极举报走私行为,还民生安定,还社会清明。
老李听得面红眼热,频频咬牙切齿回头望他,吓得李云祥以为老爹下一秒就要站起来大义灭亲举报亲生儿子。
当官的说完了场面话,各自落座入席,轻歌曼舞伴着美酒佳肴,宴会上的气氛也慢慢放松下来。
“哎呀,李师傅,金祥我们知道的呀,好孩子,好孩子!这位是您家二公子吧?”
“啊……是,是,是我家二小。”
“李师傅好福气呀,两个公子都是一表人才呀!”
“哈哈,您过奖了,过奖了。”
“李师傅,金祥跟我们阿兵在缉私局上班大家都晓得,您家二公子在哪儿高就呀?”
“唉,小的不成器,在运输所给人送送东西。”
“运输所也好的呀,好的呀!现在河里没水,船运都停了,但是铁路四通八达,运输所是少不了的,有出息,有出息呀!”
明知是人家碍于面子勉强拼凑的奉承话,老李听了依旧很开心,李云祥心里五味杂陈。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难得这三个小时,在外人面前,李云祥乖巧懂事当了回孝子,老李也一改往日,笑容满面做回了慈父,最高兴的莫过于大哥金祥,这爷儿俩消停了,他才能更好地专心应付上司跟同僚。
晚宴结束,父子三人跟着一同离场的宾客出了酒店大门,李云祥犹豫着扒上老李的肩膀,“坐我的车回去吧。”
老李讶异地瞧了小儿子一眼,瓮声瓮气说了一句,“你跑太快,我怕不稳当。”
“你坐坐就知道稳不稳当了。”
老李哼了一声,李金祥笑瞧着这对别扭父子,“爸,就让云祥送你回去吧,他离得近,也省得我绕路了。”
李云祥把老李送回家,时间已经很晚,临走爸叫他路上慢点,抽空回家吃饭。
弄堂里静悄悄的,一抬头,月亮很圆。
扰人清梦的事,李云祥常干,德公馆呵欠连天的门房盯着自家龙太子的金字名帖,不情不愿爬起来打开拉花铁门,嘴里咕咕唧唧吐着白沫,像只缺水的螃蟹。
“东海德兴集团为全城引水源,我们相信德兴集团终将带领我们走向美好的明天。”
房间里没开灯,收音机还在响,李云祥走近了,独自坐在黑暗中的主人才伸手打开了身旁的一盏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真丝睡袍上晕出浅浅的水光般的涟漪,锋利的眉依旧是白日里的昂扬恣肆,眉下一双眼少了几分狂妄,多了一丝平和惫懒,灯光照见的半张脸好像白璧染了金晖,晖光勾勒出他俊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颚,又沿着白皙的颈项淌进领口,汇入胸膛。
李云祥信手关了桌上的广播,“这么晚还没睡啊?”
小敖总右臂搭在座椅扶手上,五指撑着额头,“托你的福,换了地方我认床。”
李云祥望了眼四脚朝天歪在床尾打呼噜的小猫,弯腰坐在主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那我陪你聊聊天儿。”
德三公子放下右手,抬头漫不经心地笑,“三更半夜跑来献殷勤,有话直说。”
李云祥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真的只是想道谢,想聊天,趁他还无睡意,趁此刻无人打扰,趁今夜月圆人静,云淡风轻,“刚在饭店听说,德兴集团要追加投资,为全城引水源,是真的么?”
“骗你好玩儿吗?”男人侧了一下身子,五官没入漆黑的灯影,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像羽毛一样轻。
敖丙其实不知道是真是假,父亲洞察人心,这或许也是操弄人心的手段之一,追加投资,投资的钱最终要摊派在税收里,为全城引水源,但水源又在哪儿呢?
房间里太暗了,这个坐姿,李云祥已经完全看不见主人的神情面目,只能望见他左耳扎透耳垂的簪花的银针,“怎不见你戴一双?”
主人抬手摸了摸空无一物的右耳垂,“本来是一双,在水里不小心弄丢了一只。”
“你们家,这都是什么规矩?”
“管家说我从前体弱多病,能活下来都是靠着背上这些钢筋铁条,父亲怕我活不长,就听了神仙道士的话,当成女儿娇养,还千辛万苦找来两颗辟邪消灾的灵石,可惜我弄丢了一只,穿的耳洞也长住了,说不准命里还有大劫。”
李云祥没想到呼风唤雨的德老板还有这样一面,“命这东西,我不信,你信么?”
小敖总嘴角噙着笑容,眼底藏着困惑,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父亲最常讲的一句话便是“天意不可违”,但什么是天意,东海龙王从来不说。
是东海水族离开龙宫混居人世?还是遍地江河一夜枯竭?是此处生灵命中注定该有此难?还是一个不信命的凡人,在不久的将来,终究要走上命运为他安排的道路。
李云祥拿起手边的报纸,头版头条上是一条无聊透顶的花边新闻,利家跟德家联姻,利家小姐与德三公子订婚在即,要是他没记错,上次说的好像是顺家小姐,上上次说的好像是松家小姐。
“这些街头小报,抽空你也治治。”
“何必呢,万一哪天弄假成真。”
“呵,你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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